母亲在某一天变得面目可憎。
“妈妈,别打了,别打了!”一元太小了,他扑上去试图阻止落在明珠身上的拳头,却被母亲一脚踢开,狠狠撞在墙上,脊椎疼的他落泪。
这次爬不起来了,连声音都快发不出来,只能一点一点往那边挪,哭着求妈妈,“别打哥哥了,是我的错,妈妈,别打了……”
母亲打累了,才停住手,坐在地上狼狈的喘气。
明珠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躺在那。
“哥哥,哥哥,你别死哥哥……”一元努力去勾明珠的手,等终于抓住才觉得好凉啊,一元的眼泪止不住,簌簌的往下掉。
“……一,元。”明珠机械的转动眼珠,瞳孔在灰暗中晦涩。
“嗯嗯,一元在,哥哥,我在。”
下一秒,一元瞳孔紧缩,在剧烈的恐惧中破音:“哥哥,血!好多血!哥哥!”
刺目的血混着灰尘行明珠的身下溢出,明珠他愣愣的盯着哭泣是一元,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什么都没有,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听不见了。
“不哭。”
一元的眼泪流的更凶了,他几乎是有些仇恨的看了母亲一眼,摸一把眼泪,喘了口气,“哥哥你等着我,我找人开救你,哥哥,你等着我。”
他咬紧牙关,拖着散架的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往外跑。
明珠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在冷和痛中闭上双眼。
虚弱的黑暗中,他察觉到有一双粗糙的手摸上他的脸,随后而来的是身体的腾空,他陷入更深的黑暗。
上姬的好人活不过半百,没人愿意赊给一个小孩丁点善意。
“求求你,救救我哥哥。”
“求求你,救救我哥哥。”
“求求你,救救我哥哥。”
他求了所有能求的人,磕了一个又一个头,额头在渗血,他还是跪下去,继续磕头。
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一元忍不住的哭。
哥哥,会死吗?这种恐惧占据他整个心脏。
“明珠的弟弟?”
他抬起头,在日光的模糊下,看见一个高大的影子,“你可以救救我哥哥吗?”
男人似乎笑了,他扶起一元,“当然,不过你得先陪我去个地方。”
所有警惕在哥哥会死这个前提下荡然无存,一元只能绝望的抓住这点希望。
“好。”
是开心的,喜悦的,因为哥哥会活着。
仓库的一天,一元的一生。
“一元呢?”
“你看见一元了吗?”
明珠醒后找了很多人,每一个人都眼神都带着莫名的怜悯。
他们在怜悯什么,明珠的嗓子发紧,莫名的恐惧感几乎把他逼疯,身上的血和衣服粘连在一起,每向前走一步四肢都在发抖。
明珠顾不了这些,他找了很多地方。
在夜色暗下,他快要绝望的时候。
“一元在东边的仓库。”
那个小孩,明珠认得他,是一元唯一的好朋友。
“谢谢,谢谢。”
欣喜若狂的他没有发现,小孩身体的颤抖和难以掩饰的绝望。
仓库,老旧的仓库门被一把生锈的锁从外面锁着。
从门缝里看,只有黑暗。
明珠搬起石头,用力砸下去,一下,两下,锁应声而碎。
明珠高兴的扔掉石头,推开仓库的门。
“一元,一元。”
没有声音,静的连呼吸声都没有。明珠的声音慢慢迟疑了,“一元,你在……”,戛然而止。
月光透过仓库定上的窗,洒落地面。
“一、元。”
明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这段路走到一元身边,他跪下去,僵硬的弯下腰,试图去笑,眼泪却不争气的掉下来,砸在一元的脸上,“一元。”
“一元,哥哥来了。”
他脱下自己早被血浸透的衣服,手抖着落在一元身上。
“……哥。”
“哥在。”
明珠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他听见一元在他耳边说,“他没骗我,哥,你能活着。”
一瞬间,撕心裂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元,一元……”
一元很冷,冷点嘴唇在打颤,所以他像以前一样,乖巧的向哥哥撒娇,“哥,你抱抱我。”
“一元。”
明珠绕不过那些牙印,还在渗血的牙印。他语无伦次,“我不知道,你会疼,一元,我怎么办啊,一元,好多。”
“哥哥,我想睡觉。”
明珠终于把弟弟抱进怀里,弟弟又小有瘦,抱在怀里丁点重量都没有。
“好好,哥哥哄你睡。”
明珠的眼泪似乎在今天流尽了,轻轻的,他为弟弟唱起那首歌:“春天啊,暖阳啊,呜,快些,来吧。保佑他,这一生,无忧无虑……”
哽咽着无法继续哼下去,只剩下绝望的悲切: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元眼窝只剩下两个血窟窿,他感受不到自己的手脚,原本灌满全身的冷被哥哥的怀抱驱散,身体暖了起来。
“哥,你别忘记我。”
他有点害怕,话说出就又觉得自己不懂事,“算了,哥,还是别记得我了。”
“不会忘,不忘。”
“我怎么会忘了你。”
一元浅浅笑了,“那我睡一觉,你要记得喊醒我哦。”
“……好。”
当太阳从东方升起时,明珠的脸在曦光的照耀下越发虚幻,“一元。”
他的嗓子晦涩至极,吐出一字像有一把刀在嗓子里划过,咽下嘴里的血,温柔的,“该醒了。”
“一元。”
没有回应,破碎的哭声压抑着在阳光下响起。
一元,我们好像没有家了。
所谓凶手,明珠是在母亲身边看到的。
母亲对他极尽殷勤,温柔小意。
黑色短发,脸上有疤,长相普通,穿着西装西裤。
明珠整个人沉默着被母亲推到男人怀里,“妈,”明珠坐在男人腿上喊住离开的母亲,“你都知道吗?”
他问,只问这一句。
母亲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回头。
明珠就明白了,他向来聪慧。
男人的手钻进明珠的下摆,明珠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不管男人干什么,明珠都没有动,像个没有心肝脾肺肾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