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兄弟四人都发现他们家小姐长大的情况,不由得有些惊奇,还没见过几天之内就能长大这么多的孩子,不过几人也都心照不宣的不曾提起。
主子的事儿,不需要他们影卫揣测。小姐已经给了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生活,甚至以兄长称呼他们,他们四个感恩戴德就是。
最先发现天禄有心事儿的还是岁数最小的瑞福。
“小姐,你不开心啊?”
“没有......”天禄托着腮看向瑞福,眼前的人还不能算作青年,顶多算是少年,眼睛水汪汪的像只哈士奇一样。
“您都看了一晚上天了。”
“我就是在想,如果是瑞福哥你,和庆丰哥他们一起遇险,并且只有你一个人还能打,但你面对的是你根本不可能打过的,很强的对手,你会怎么办?”
“那还用问?当然是上去跟对面拼命了!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瑞福一屁股坐在天禄旁边。
“为什么?”天禄不理解。
“不为什么啊?”瑞福的眼睛亮亮的,映照着满天繁星,“要是换了庆丰哥他们要面临这个选择,他们也会这么选择的。”
“你不怕死吗?”
“怕啊,尤其是,现在还有您这么好的小姐,还有祥泰哥,宁康哥,庆丰哥,属下当然想一直活着了。”
“那为什么?”
“真要说为什么......”瑞福捏着下巴思考了半天,“因为他们都是属下的家人啊。虽然不是真的兄弟姐妹吧,但在小姐这儿,在福楼,在这个小院,属下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也可以是个人,不小心做错了事儿也可以不受罚,也可以有个......家。”
天禄再回答,只是仰头看着天空。她默默的问,星空不答。瑞福见状也不说话,只是躺在阶梯上安静的看着天空,陪着他的小姐。
范闲把她和滕子荆当家人,所以能抛下一切扑向程巨树;滕子荆把她和范闲当家人,所以能拼了命的去吸引程巨树,让范闲带她走。
那她天禄呢?为什么会不计后果的显出龙尾龙角,只为他们两个能活下来呢?
是因为她和他们是家人吗?
“瑞福哥,我明白了。你告诉其他人一句,我可能要出城,离开京都一段时间。”
再见范闲,他已经全副武装准备出城。
“抓司理理,去不去?”
“当然去!”天禄抬头看着马上的范闲和一旁的王启年,“我要给我的家人,你和滕子荆讨个公道。”
“好!我们走!”范闲正欲动弹,天禄拦了他一下。
“等一等。”
“等什么?”范闲不解。
“等一个消息。”天禄话音刚落,一只通体漆黑的渡鸦扑棱棱扇着翅膀落在她手臂上,哇哇的在她耳边叫了几声,天禄笑了。
“金蝉脱壳,不愧是她。”
“什么?”王启年揣着手不解。
“北门出城的几路人马,没有一路是司理理。”天禄转向东边,“她回了京都,从东门出,看样子是要去澹洲港的方向,海上归齐。”
“我就说怎么不对劲儿呢!”范闲翻下马来,“你说她跑就跑,大张旗鼓烧船出城,在这儿等着呢!”
“还有鉴察院那个一处主办,叫什么......朱格?他也动弹了,现在他们的人都是向北追击,他本人在北门口堵王先生呢。咱们现在东路出城,能赶上。”
“司理理我一定要亲自审。咱们走!”
“这司理理往北逃窜,他出东门干什么去了?”朱格听了下属的汇报半天没反应过来,“不管他,去吧,给我把司理理盯紧了。”
东门出城不远,天禄就展开机翎跟着范闲的马匹自行赶路,看得王启年赞不绝口。
一路追行到了一家客栈,王启年硬拉着范闲进去了,天禄只好跟进去。一进客栈,王启年跟范闲还在纠缠住店的银子,天禄吸了吸鼻子,觉得不对。
恐惧的味道。
谁在恐惧?
“天禄过来!”范闲招呼她过去,天禄狐疑的看看旁边的一间屋子,跟着范闲进了对面的。
又一只渡鸦飞进来,落在天禄面前叫了几声,天禄又乐了,手一伸:“闲闲哥,腰牌给我。”
“干嘛?”范闲狐疑的把腰牌递出来。
“给你搬救兵去!”机翎携着天禄窜出窗户,直刺云霄。
“这孩子真奇怪,不是听得懂鸟语吧......”王启年挠挠头,坐到桌边准备吃饭,却被范闲一筷子敲回去。
“有毒。”
天禄是直冲黑骑去的,刚刚那只渡鸦带来的消息是鉴察院直属的黑骑就在附近,并且还有人在披甲丘接应司理理。要是天禄拿着范闲的腰牌去调黑骑,时间把握好就能把司理理和接应的暗探都堵在披甲丘。
黑骑军营门口的守卫愣是没能拦住会飞又走位风骚的天禄,被她闯了进去。天禄落地时一个滑铲,帅翻了一群人。
“鉴察院提司范闲追击北齐暗探司理理,有暗探于披甲丘接应,我持提司腰牌来调支援!”小孩儿站在世人闻风丧胆的黑骑军营里,高举着令牌,丝毫不见惊慌。
“确实是提司腰牌无误。”有人上前查验了一下,将腰牌还给了天禄,“但我等只听院长和陛下调动,不听提司调令。”
天禄:完!草率了!也没人告诉她啊!!
“院长手令,黑骑出营,前往披甲丘,堵截司理理!”又一个人策马奔入了军营,天禄闻声看过去,是个披黑斗篷带面具的人。
“影子大人。”黑骑纷纷行礼,然后迅速上马,飞奔出营。
“哪来的小孩?”影子的目光移向了天禄。
“影子大人?你是影子大人?!”天禄跳起来,“影一哥说您可厉害了!”
影一认识?影子琢磨了半天,猛一抬头。
“你是那个叫天禄的小孩儿?”
“是是是!”天禄咧嘴一笑。
“跟上。”影子一夹马肚子飞奔而去。
“诶?!等等我!”
天禄的机翎是神庙的东西,到底不一般。影子刚刚赶上黑骑大部队,就听见队伍里一片惊叹。抬头往上一看,天禄从高空划过,十二片锋利的机翎折射着阳光,那般夺目。只一瞬,天禄就已经窜到了黑骑队伍前方,引逗着马儿追逐她的身影,影子暗暗心惊于她的速度。
院长说的不错,这小孩儿是个可塑之才。
“我从来没这么飞过!!芜湖!!!”天禄从来不知道敞开了飞会这般自由,风从耳边呼呼的刮过,黑骑紧跟在身后,军马声声嘶鸣,似乎是在回应她。
披甲丘这边,范闲和王启年被北齐暗探团团围住,眼睁睁看着司理理骑马离开,正咬牙切齿,熟悉的飞刃破空声传来。
“羲和,锁定!”是天禄的声音。
“好的主人!”是个机械音,紧接着十二片飞翎长了眼睛一般分散袭击,眨眼功夫,围困范闲的暗探纷纷倒地。
“救兵给你搬来啦闲闲哥!”天禄飞机落地一般顺着惯性在地上一个滑铲,跟在她旁边的还有一个圆圆的,长翅膀的小东西。
“这什么?”
“这是羲和,是叔给我的,和机翎刀匣是配套的,有多方定位的能力。看,救兵来啦。”
范闲一抬头,司理理被身披黑甲的骑兵从路口逼了回来。
“黑骑!”王启年跳起来,还不忘给范闲介绍,“鉴察院内战力最强的,就是这由院长直属的黑骑。”
不是?天禄还真能拿着他的提司腰牌把黑骑调过来啊?!范闲懵了。
“不是我调来哒,是影子大人。”天禄趴在范闲肩头。
“影子大人?”范闲看着黑骑撤走后留下的那个黑衣人,“他吗?”
“嗯。”
“黑骑要是在这儿......那院长也不远了。”王启年摸着下巴。
“院长没来。”影子打断了王启年的话,盯着范闲,“院长让我给你带句话,京都的事儿他听说了,他让你放开手去做,就算是天塌了,他也会把它顶回去。”
“嘶......院长认识我?”范闲指指自己。
“话就这些。”
“院长什么时候回京?”
“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他自然会在。”影子说完,转头就走,走了两步,又转回来。
“你,跟我走,院长想见你。”
“......我?”天禄一脸懵。
“对,你。”
“......行吧......”天禄乖乖跟着影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应该没事儿吧?”范闲小声问王启年。
“应该......吧?”王启年也不确定。
“她要是擦破点皮儿滕子荆能杀了我。”
大概是怕天禄被陈萍萍的恶名吓得半路跑掉,影子将小孩儿提到了自己的马上,一路都上将她圈在怀里。天禄倒也没觉得害怕,只是觉得抱着她的这个一身黑的大哥哥身上除和影一他们一样的血腥气之外,还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的香味。
喜欢。
在一家驿站里,天禄见到了她一直好奇的鉴察院院长陈萍萍。不出所料的没有说书人嘴里那般三头六臂,身高八尺的可怖,却也让天禄没想到他竟只是个坐在轮椅上,双腿盖着羊毛毯的瘦弱老人。
“院长,带回来了。”影子向陈萍萍行了一礼后就安安静静站在了一边,陈萍萍则是抚摸着膝盖上的羊毛毯微微笑着打量天禄。
“你是费介的小弟子?”
天禄点头,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陈萍萍。
“诗句不错。”
“谢谢院长~”小孩儿笑的眉眼弯弯,丝毫不带防备。
“程巨树是你杀的。”
“是我。”天禄初次见面就毫不隐瞒的信任倒是给陈萍萍整不会了。
“怎么杀的?”
“那家伙皮糙肉厚的刀都捅不进去,所以我就作了一点点小弊,结果劲有点用大了......”天禄挠挠头。看天禄不乐意说,陈萍萍也没再问。
八品横练高手能被她弄的身首分离,这小孩儿恐怕也不是什么好惹的。
“你后背上那个武器,是老五给你的?”
“老五......五竹叔吗?是的院长。”天禄歪头。
“你认识五大人?”一直安安静静的影子突然开口。
“嗯嗯。”天禄点头。
陈萍萍想了想,暗中示意影子向天禄出手。只一个眼神,影子心领神会,转瞬之间向小姑娘袭去,速度之快让人眼前一花。
但影子快,天禄更快。
眨眼间,天禄已经闪到了房间另一边,十二柄飞刃同时出击,奇形怪状的攻击路线一时间竟然把影子打的有些应接不暇。
“应接不暇叽!插翅难逃叽!”突然的电子音给陈萍萍吓了一跳。
“羲和!你给我闭嘴啊!!”天禄手忙脚乱把从机翎中间休眠仓里飞出来的圆形玄叽揣进了怀里。
让你悄悄帮忙对付影子,没让你说话啊活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