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霞帔,朱帘翠幕,美人如玉,嫁衣如火,红妆十里,繁华如织。那件鲛纱云锦红嫁衣,如同天边最绚烂的云霞,用金线精心绣制着繁复而精美的吉祥纹样。圆润的珍珠和璀璨的宝石犹如繁星点点,错落有致地点缀其中。在摇曳的烛火映照下,整件嫁衣散发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仿佛将无尽的荣华富贵尽收其中。
尤其是裙摆处那只栩栩如生的凤凰,振翅欲飞,仿佛随时会从衣物上腾空而起。如此美丽动人的嫁衣,穿在身上,即使原本相貌平平之人也能增添几分明媚娇艳之色。秋阑换上这身装扮后,整个人焕发出一种别样的光彩。
待她梳好妆,才对着宋淮初轻柔开口道
秋阑公子,走吧。
少年冷若冰霜,一丝多余的神情都没分给她。起身直挺挺的走出门去了。
宋淮初作为暮云长老唯一的儿子,又不过刚满 18 岁就身居长老之位,可谓春风得意满、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好时候!让他跟素未谋面之人成亲确实是太憋屈了,但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呢?自己未曾见过宋淮初一面就被硬塞给他,并要在此处囚禁一生一世,换作谁能受得了这份委屈呢?
她努力深呼吸,强行压抑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悲愤情绪,然后勉强挤出一抹还算端庄大方的笑容,伸手推开房门缓缓走了出去。
两人穿着无比相配的喜服,却谁也没有多看对方哪怕一眼。一个在前,另一个在后,始终保持着大约一臂的距离,既不靠得太近显得亲昵,又不至于离得太远而显得生疏。仿佛在他们之间横亘着一道无形的滔滔江水,硬生生地把这二人分隔开来。
终于来到了正堂主位前,他们即将开始行礼参拜。此时,正堂主位之上按照亲疏关系和辈分依次排列着众人。待二人站稳后,只听得一阵悠扬的礼乐之声响起,紧接着有一名礼官高声喊道:“新郎新娘行拜见礼!”
上方最显要的位置摆放着两幅画像,其中一幅画像是个英姿飒爽、气势非凡的女子;而另一幅则是一个神情冷漠如霜雪般的男子,与眼前的少年颇为相似。在喜婆的引领下,她身姿端庄地跪于软垫之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随后,又被带往下方座位处,那里端坐着一名头戴黑冠、面容肃穆的男子。在他身旁左侧是刚才见过的妗夫人,右侧则是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见到他们走来,这位原本一脸严肃的男子竟然露出了慈祥可亲的笑容。
此刻,喜婆头上戴着鲜艳的红花,脸上点缀着黑痣,嘴唇也涂得鲜红欲滴,满脸洋溢着欢喜之情,凑近她身边轻声说道
NPC这位便是咱们的宗主啦。
秋阑本就觉得此人威严庄重,现在得知他竟是掌门肩宗主身份,心中更是了然。毕竟作为一派之首,掌管整个清尘派,若不摆出些威风凛凛的架势,如何能震慑住各方势力呢?暗自思忖间,秋阑态度越发端正起来,与宋淮初一齐向掌门施礼问候道
宋掌门面带喜悦之色,容光焕发,嘴角微扬,轻轻点了点头,和声说道
宋掌门快快起身罢。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小厮快步走上前来,将手中捧着的一个精致托盘递交给站在一旁的等待的下人。这便是"见大小"和"见面钱"的仪式!
然后按照礼节,又被引领着向左前方走去。走到近前,她再次躬身施礼,恭敬地说道:“拜见妗夫人。”妗夫人微笑着回应,并示意身旁的侍女将一个精美的镜盒呈上来。
接着,她拜见了在场的另外位德高望重的老者。这人是祈月长老。他看上去面容慈祥,气质高雅,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
经过一番繁文缛节之后,终于算是完成了对诸位长辈们的拜见之礼。她继续跟随指引,朝着场地的另一边走去。在那里,上首位置正坐着一位英俊潇洒、星眸剑眉的端正公子。喜婆见状,连忙介绍道
NPC这位乃是宋行知,我们的大公子。
而他身侧便是一个娇柔妩媚的女子,一颦一笑都暗含风情,想必这位便是他的妻子了。喜婆轻声解释道
NPC这位是少夫人,宋林氏,咱们的晴夫人。
秋阑与对方见过礼后,便继续跟随着往下走去。接下来就是一个眉骨高耸、眼神锐利如鹰钩一般的男子,此人正是声名远扬的宋砚书——守清长老的儿子,二公子。只见他嘴唇微薄轻轻抿起,身姿挺拔地站立起来向秋阑行了个礼之后,便重新坐回了座位之上。这人她见过,便是他前去替宋淮初迎亲的。
成亲时,有迎亲之礼程,期间繁复礼仪与今日无异,而他都始终是一副端端公子,礼数尽全。而迎亲,有两种,若是重视便是本人亲迎;若是不重视,则打发人去。而他这个兄长代替亲迎,也算是告诉众人,她是被认可的新妇了。
她记得《道德经》曾言:“茶熟焚香饮,诗成洗砚书”,意指才华出众、出类拔萃之人。而宋砚书本人也确实如此,但其之所以能有如此成就并非源于自身渊博的学识。
不仅如此,他所赠送的见面礼也是此处最为奢华珍贵之物。其他人大多会选择送上一些寓意吉祥美好或者精美的头饰珠宝作为礼物,然而他送出的竟是一对玉如意。这对玉如意足有一尺半长,整体呈现出娇嫩洁白之色,显然乃是上等的羊脂白玉所制。用手触摸时感觉微微发凉,但很快就会变得温暖,质地清润柔滑,实乃难得一见的良玉上品。更为难得的是,这两把玉如意明显是由同一块玉石雕琢而成,皆无丝毫杂质,纯净无暇,宛如天成。这般品质实数罕见。
在他们之后的是一位温文尔雅的公子,他的眉毛和眼睛都弯曲成月牙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仿佛春天里温暖的微风拂面而来,让人感到舒适惬意。与那位冷漠的少年截然不同,他的双眸闪烁着点点星光,透露出真挚而热烈的情感,无疑是一位阳光明媚、风度翩翩的公子哥。这位正是掌门人的小儿子,名叫宋泽华,三公子。
最后登场的则是一个英姿飒爽、个性张扬的女子,她的一颦一笑都如同夏日的阳光般炽热夺目。她就是祈月长老的爱女——宋熙怡,这里的大小姐,清尘派这一辈唯一的女子。
经过这样一轮介绍,整个仪式才算圆满结束。清尘派历来一脉单传,人数并不多,但由于各种礼节十分繁杂细致,完成这些流程仍然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和精力。等到秋阑终于能够安心地坐在宴席之上时,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
而此刻的她却仍无法享用美食,因为这是“待筵”,她所坐的这张桌子与旁人不同,是专门为新娘准备的。四名女子陪侍在侧,劝新娘进食,而新娘大多只是做做样子。所以秋阑只好眼巴巴地看着满桌子的美酒佳肴,而肚子却不争气地暗自又空了几分。都说洞房花烛夜是人生最快意之事,可这快意之事恐怕只是男子的专利罢了。女子在这一天,不仅不能尽情享用美食,还要受各种繁文缛节的束缚,这不是既不让牛吃草,又要牛犁地吗?实在是不近人情。
就这样,又是亲割礼、贺郎酒、三酌易饮礼等一通忙活,等她终于坐在榻上时,月亮依然高高挂在天上,已经夜半了。满屋子都是喜气洋洋的,喜婆端着一碟糕饼走上来,对她说
NPC姑娘快尝尝吧
一日未曾进食,肚子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见每个人都满脸喜色,眨着眼睛等她吃,这才放心地拿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可还没等她尝出什么味道,就感觉口中的糕饼生硬难咽,她惊讶地叫道
秋阑生的!
顿时,一屋子人都喧闹起来
NPC生的她说要生的。
NPC哈哈哈哈哈
NPC早生贵子!早生贵子!
一瞬间,她的脸如熟透的苹果,热血如火山喷发般涌上脑门,她慌忙放下糕饼,不再言语。随后又是一阵喧闹,有人说要看她的脚髁头,说是看老寿星;有人又说要看她的手,说是看能不能抓住钱……如此喧闹了许久,直到夜半时分才散去。
等送走了一屋子黑压压的人,秋阑才如释重负。她揉捏着自己的臂膀,缓缓倒了一杯茶,仰头一饮而尽。温热的茶水仿佛一股清泉,滋润着她的喉咙,流淌过她的肺腑,她这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还来不及从疲惫的茫然中回过神来,少年已然甩了甩衣摆,起身向外走去。只听他说道
宋淮初你在这儿睡吧。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在空气中炸响,惊醒了梦中人。秋阑如弹簧般直接蹦了起来,急忙说道
秋阑今夜还请劳烦公子留下。
少年转身,眉头紧蹙,眼神中充满了讥讽,那目光冰冷得如同寒剑,直刺向她,仿佛在看着一具毫无生气的尸骸。一股无形的寒意从脊椎处缓缓攀升,令人不寒而栗。在光与影的交织下,她清楚地看到,少年眼底的暗青之中,盛满了阴鸷之气。她硬着头皮,高声说道
秋阑今夜若公子离去,留我一人,明日我必定会被外人流言蜚语所淹没。还请公子发发善心,在此过夜吧。我知道公子与我都是被迫成亲,我绝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恳请公子怜悯我这一点。
她蛾眉紧蹙,美目流转,柔声细语恰似春风拂面,令人心生怜爱。说着,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晶莹的泪珠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烁着澄澈的光芒。
许久,他冷笑一声,拂袖而去,宛如一把锋利的剑,无情地刺穿她的心,令她血流如注。只留她面色苍白如纸,目光呆滞地伫立在原地。敞开的门外,是静谧的黑夜,微风轻拂,带来丝丝凉意。分明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可她却仿佛深陷冰窟,饱受寒冰蚀骨之苦。
许久,她才默默拭去泪水,缓缓合上了门,坐在了镜前。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那虽不是倾国倾城之貌,却也柔美动人,宛如春天里盛开的花朵,娇媚艳丽,待人采撷。
一支又一支的发钗被取下,如墨的秀发倾泻而下,遮住了她白皙的脖颈。她褪去妆容,换下喜服,静静地守着一对龙凤花烛,呆坐无语。
父亲啊,这就是你要我嫁的人。你可知道他竟是如此冷漠无情?新婚之夜便将新娘弃之不顾,她实在不敢想象未来的日子。如今男子主外,女子主内。她不过是被一顶花轿抬进这山谷的花朵,徒有其表罢了。
一滴清泪滑落,烛花应声爆裂。
如今只剩下她一人了,这爆裂的烛花又有何意义?她深吸一口气,吹灭了蜡烛。周围瞬间陷入黑暗,如墨的夜色愈发深沉,愈发压抑,她仿佛溺水一般,平静地向着无尽的黑暗深处沉沦,毫无眷恋。窒息感从后背袭来,如绳索般紧紧扼住她的脖颈。
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万籁俱寂,没有一丝光亮。
她究竟在何方?她到底是何人?她欲往何处去?她仿佛在艰难前行,然而黑暗不仅蒙蔽了她的双眼,更封锁了她的五感。她甚至茫然不知自己所为何。无尽的孤寂宛如燎原烈火,汹涌而至,将她紧紧缠绕,毫无疏漏。
在一片漆黑中,微光渐起,她拼命地向那光亮蠕动。眼前呈现的,竟是儿时的自己,梳着可爱的双丫髻,乖巧地坐在茶炉旁,静静地聆听父亲讲话。
这一切,她铭记于心,亦了然于胸。
母亲常言,女子应学女子之学。但父亲却会在煮茶闲聊时,偷偷给她讲述书本中的故事。父亲钟情于诗书,执掌着祁连书院,往昔众多门派宗族皆遣子前来听学。彼时,高朋满座,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