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大会结束的第二天,璇玑就摆弄起了自己的铃铛,但是不管她如何摇晃,铃铛响了一遍又一遍,另一边始终没有回音。
而在离泽宫里,司凤正跪在离泽宫大殿之上,因丢了面具接受长老的惩罚。
“司凤丢了面具,又没能夺魁,是该罚他,虽然本宫已经在少阳关了他的禁闭,但此等罪责应当严惩不贷,司凤,罚你去地牢面壁思过三个月,你可知罪!”
大宫主佯装生气,声音大得吓人。
离泽宫在修仙门派中颇为特殊,除了只收男性乾元以外,也不许弟子以真容示人,不许弟子泄漏乾元气息,不许弟子被他人看到身体,更不许弟子恋爱婚娶,若要婚娶,则必须被逐出宫门,消声隐迹,再也不许在江湖上出现。说起来,司凤出宫一趟,宫规早已经犯过好几条了,不在外,不知道离泽宫的规矩竟是如此难守的。
司凤心里也明白,丢面具是离泽宫的大忌,师父已经在尽力回护他了。所以他待在地牢里静坐时,心里没有任何一点的不满和委屈,反倒心里泛起暖意。
柳意欢在他隔壁四仰八叉地躺着,叼着一根地牢草席上的稻草,感叹道
“没想到你都能进地牢来,我还以为你永远都是那个乖乖的小凤凰。”
司凤不经常见柳意欢,这是离泽宫最离经叛道之人,可他却着实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也就只有柳意欢,会说一些他从没听过的话,给他带来不一样的东西,虽然面上不能说,但他心里其实很是喜欢这位前辈。
所以当他看到柳意欢在隔壁时,心思一下子就放松下来。
他回想着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感慨道
“柳大哥,你之前总对我说,离泽宫外的世界很广阔,很有趣,我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
柳意欢一骨碌爬起来
“看来你被关进来,必定有缘故啊。小凤凰,快来和我说说,你是不是这次出宫,遇到好看的坤泽,动心啦?”
司凤被他一上来就戳破了心事,害羞起来。看他也不接话,柳意欢干脆一挥手,之间两间牢房之间的栏杆形同虚设,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到司凤那间房里。
果然是离经叛道之人,司凤惊呆了,道
“柳大哥你…”
“我好歹在这地牢里也进出七八次了,怎么能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司凤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道
“所以,你能出去却又甘愿在这地牢里待着,必定有原因了。”
“还不是为了玉儿嘛。”
柳意欢又不知从什么地方翻出一小壶酒,甚至还带了两个酒盅。
“你也知道,玉儿也快满十五岁了,她娘就是坤泽,我看她那体格,也不像是乾元的样子,等分化了,八成是坤泽女娃。她偏偏又是半妖,人族妖族的那些乾元小子我都得防着,我只有在这里,才能随意出宫照看她,又不会被人发现。”
他自己闷了一口酒,愁道
“唉,要真是坤泽,我可得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了。偏偏她又不肯好好学法术,不听我的话。”
在这个世界上,坤泽的修为天赋虽高,却总归因为特殊的身体条件活得艰难,且不说结契解契的慎重和艰难,单是雨露期,若没有抑坤丹帮助,也是很难过的。
司凤也明白这一点,不知如何安慰柳意欢,只能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直到司凤和他讲起万劫八荒镜,柳意欢若有所思道
“我好像见过这面镜子的碎片。”
“在哪?”
柳意欢看司凤竟追问这么急迫,有些玩味地看他
“怎么对这镜子这么感兴趣?”
“你和我说你为什么要找这面镜子,我才肯告诉你它在哪。”
司凤拗不过,只能道
“我在少阳,认识了一位朋友,这镜子,是她需要的。”
“朋友?坤泽吧。”柳意欢挑眉看着他“是男的,还是女的?”
司凤却摇了摇头
“她…应当是中庸,不过…”司凤叹了口气“我也说不好,总之,她很特别。”
“哟哟,她很特别~”柳意欢调笑他“我们小凤凰可是长大了,中庸啊…嗯…要我说啊,中庸呢,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将来要辛苦她了。”
司凤虽才十六岁,却也在柳意欢左一次又一次的荤段子里明白了许多东西,他脸上一阵发烧,拿起酒杯堵在柳意欢嘴边
“好了,柳大哥,你快告诉我万劫八荒镜的碎片在哪。”
虽然帮助别人是好事,但看着司凤真的溜出了牢房踏入苦水河,柳意欢还是有些后悔。
“小凤凰,你真要下去啊。”
司凤没有答话,苦水河的水顺着裤腿流进了鞋袜,一阵灼烧的痛感让他咬紧了牙。
柳意欢也是拿他没办法,看着看着,耳边响起了一阵铃铛声
“司凤,你在不在呀,你送我的这个铃铛,是不是坏掉了…”
柳意欢一听便明白了,抓起这个小玩意,道
“姑娘,你是要找司凤的吧。”
璇玑尝试了两天,终于第一次听到有人回话,很是激动道
“是呀是呀,你知道司凤在哪吗?”
柳意欢恶劣的很,只觉得有意思,有意要刺激刺激她
“司凤啊,说自己要为了自己的心上人找什么万劫八荒镜的碎片,可是那碎片呢,刚好在一条苦水河里,那河水啊能腐蚀人的肌肤,让人痛不欲生,他现在就在河里呢。”
“哎呀我们小凤凰,这一次出宫,可是遭罪喽,我看他的心上人是个中庸女子,姑娘,你知不知道是谁呀?”
璇玑还没太听懂,只道
“心上人是什么?你说司凤现在就在那条河里吗,能不能拜托你快点把他救上来!”
柳意欢皱了皱眉,这姑娘怎么感觉有些傻,他都说得这么明显了,怎么还是不懂,正要说些什么,司凤已经回来了。
看柳意欢和传音铃聊得有来有回,司凤不顾自己被烧灼的双手,急急回道
“璇玑?璇玑!”
“司凤!我终于和你联系上了,刚刚有个人说你去了一条苦水河里,你有没有事啊?”
司凤本想隐瞒,却被柳意欢抢白,趁着司凤疼痛不好挪动,抓起铃铛,把司凤是如何如何在河里受苦,手脚如何如何疼痛可怕和璇玑说了一圈,等司凤终于把铃铛抢到手,那边的璇玑已经愧疚起来
“司凤,其实我不找万劫八荒镜也可以的,你千万不要再去那条河里了。”
司凤安慰她
“柳大哥是胡说的,那就是一条普通的河。”
他手上全是燎红的伤痕,柳意欢被司凤下了禁言术,只能看着他摇头。
璇玑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但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包围着她,她突然想起玲珑的话,一下子福灵心至,道
“司凤,你说的好像不是真心话。”
司凤咽了口口水,璇玑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他听璇玑道
“司凤,你是不是很痛啊?虽然我不知道痛是什么感觉,但是肯定很不舒服”
“不痛的。”
“你这句,也不是真心话。”
二人这样来回聊了几句,司凤简直无法招架,给柳意欢看得开心极了。
等他们不再聊,他悠闲躺在草席上,道
“原来你喜欢的姑娘叫璇玑啊。”
司凤嗔怪道
“柳大哥,不要和璇玑乱说些什么,她会当真的。”
“你这就不开窍了,柳大哥我呢,这是在帮你,我看这姑娘虽然有些傻傻的,对你还是一片真心啊,咱们离泽宫人最需要的不就是真心吗。”
他又怪道
“这姑娘没有痛觉吗?”
“不是的,柳大哥,你听错了。”
司凤将璇玑六识不全的事情隐瞒下来,即使二人不曾相见,也替她保护着小小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