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寂静的树林中爆发一场无声的博弈,短而硬的草上被溅满鲜血,路垚已经分不清哪些是乔楚生的,哪些是歹徒的。
乔楚生腹部连中数刀,刀刀直击要害,鲜血止不住地向外淌,歹徒拿着刀架在他的脖前,锋利的刀刃刺破皮肤,伤口渗出血珠,乔楚生已经很虚弱了,捂在腹部的双手有些颤抖,在江湖闯了一辈子,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行了。
路垚手中握着他扔给自己的枪,却迟迟不敢开,那人整个身体完全藏在乔楚生身后,以他的枪法,根本没法打中,生怕一个不小心,子弹就会置乔楚生于死地。
“你再过来我就立刻杀了他!”歹徒凶狠的喊到,随机想到了什么,勾起狰狞的笑,“外面都说你两直接不干净啊?没想到乔四你还有这种癖好哈哈哈哈…”
乔楚生垂在身旁的手紧紧攥成一个拳,别人再怎么侮辱他都无所谓,但路垚不行,他本就不该承受这些。
脖子上的刀又逼地紧了些,乔楚生绝望的闭了闭眼,他不想死在这种人手上,对他来讲,这是耻辱。
路垚额角布满细密的汗珠,他无助地看向乔楚生,乔楚生唇色惨白,无声开口,“开枪。”,路垚的心猛地一沉,因为他看懂了,他后半句说的是——“向我。”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亲手杀了他,道理他都明白,他知道乔楚生就算是死也不愿意死在那人手上,但他做不到。
歹徒见他犹豫,变得愈发猖狂,本就是亡命之徒,他不怕和他同归于尽。
“乔四,想不到你还有今天,八大金刚有怎样,还不是要死在我手上!老子今天就亲手杀了你!”
手中的刀高高举起,就在快要落下的那一瞬,一声枪响划破长空,惊动了安栖的林鸟,歹徒被突如其来的枪声一震,手一抖刀应声落地。
心脏被射穿,白净的衬衫早已被血染得看不出原样,乔楚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面上确是释然的笑。
再也不会了,路垚再也不会因为他而陷入险境。
他这辈子,遇见他已经是上天恩赐。
路垚愤怒地牙关都在抖,子弹只剩最后一发,扣动扳机,那枚子弹就正中那人眉心。
路垚丢掉空枪,跌跌撞撞的跑到乔楚生身边,托起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老乔……老乔,你别死,我求你……”路垚从小到大几乎没哭过,但此刻却有些泣不成声。
曾几何时,他最怕看到的就是乔楚生死在自己眼前,而现在一切都无比真实的发生,他只恨自己胆小懦弱,根本没能力救他于火海。
天空突然下起倾盆大雨,冲刷满地的血迹,又无形中洗净了乔楚生存在的证明。
乔楚生只留着最后一口气,握住路垚抚着自己脸庞的手。
是冰凉的。
鲜血溢满口腔,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他说:“三土,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总是让你置身于险境。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对不起,没有遵守承诺,和你相守到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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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三载已过,路垚依旧做着巡捕房的探案顾问。
三年间,他破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案子,每件案子没日没夜的找线索,不再自讨没趣地在办案期间要吃东西要休息,也再也没搬出那套自称有阅读障碍的说辞,一切都很没意思,因为那个一向惯着他、明明看穿了他的把戏却心甘情愿为他念卷宗的人早就不在了。
故地重游,就仿佛在时间的长河里刻舟求剑,当年的林子一如既往地荒凉。路垚想起那年他趁乔楚生在睡觉,偷拿他的枪来玩,却一个目标都没打中。突然的,一双手覆上他的手背,仅仅几秒,对面那一排花盆应声碎落,路垚反应过来侧头望去,是乔楚生。
那时他眼里含着笑,半询问半调侃,“怎么,你也想行走江湖了?”
路垚有些尴尬的拍拍手,“我又不是黑帮,学这些干什么……”
乔楚生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黑帮。”
路垚自觉说错了话,连忙找补,“哎,我的意思是你们身手那么好,我不够格……”
于是就这样,路垚空余的时候就会闲心大发让乔楚生交自己射枪。只是他那时候没怎么认真学,三年以来每个日夜,他都在想,如果他枪法再准点,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没有他的世界,没有黎明,也没有春天。
他以后的人生,没有乔楚生,那就毫无意义。他可以为了他舍弃自己后半生的幸福,那么现在为了他,舍弃自己的生命殉情也没什么大不了。
三年之隔,第二声枪声响起,这次不是别离,是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