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七年三月十五日,上海有史以来最冷的一年,初春的空气里含着尚未褪去的寒意,大病未愈的上海像一个刚刚从疲惫梦里惊醒的九旬老者,缓缓睁开眼睛,还不能完全适应这具破碎的躯壳。
迎着清晨第一抹微凉的风,季若玫来到了公共租界。孩童嬉,老人听曲,这份于如今上海格格不入的热闹荒诞地不像话。
高跟鞋落地的“哒哒”声引得重人频频张望着,见那姑娘模样俊俏,一身张扬红色的旗袍,看着料子就价格不菲,更别说披在身上的披肩外套了。
看着这样的穿着,大家一眼就看出来她是个戏子,也就没怎么给她好脸色。
季若玫也并未在意,只是慢慢地走着。今天下午她变要上去香港的船,怕是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现在只想好好再看看这个从小长大的城市。
那年,她八岁。母亲在很久以前就抛弃了她和父亲,是父亲一个人将她拉扯大,尽管艰苦,有时一天都吃不上饭,但还是很充实。可世事难料,父亲也死了,是被打死的,奈何人家家里有钱,也就在巡捕房里待了一个上午,就被放了出来。
她一个人流浪街头,被百乐门的管事琼姨看中,带回去给了口饭吃。就这样,她长到了十九岁。
琼姨是将她当成亲女儿看待的,所以为逃避战乱,决定带她去香港投奔亲戚。
“哎呦,怎的才回来勒?一会船都走勒。”琼姨正拨弄着自己的一头卷发,见季若玫回来,急忙提上行李,催着她快点拿行李。
季若玫听话的提上行李,和琼姨坐上黄包车赶往码头。
尽管有万般不舍,但她还是她上了去往香港的轮船。
甘滔滔白浪从天际滚滚而来,银白皎亮的波涛推涌追逐,渐渐由远而近,越近越高,越高越响,宛如千军万马挟着雷电一般的轰然巨响奔腾而至。
季若玫倚在窗边,细细地数着窗外的浪花,看着雨滴滴落在玻璃上,又留下有迹可循的痕迹。眼前的世界似乎蒙上了一层柔和的灰色滤镜,一切变得朦胧而遥不可及。
眼皮沉重如同覆盖了千钧之物,不由自主的向下低垂,昭示着困着的到来。
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撒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季若玫从房间走出,海风缱绻贴上皮肤,携带着洋流的气息,于是掌心染上明亮潮湿的蓝,虚透透地,照出天光寸寸洒向海面的形状。离潮的海鸥在偷偷亲吻云层和花朵。
这座繁华又让人心生敬畏的城市,散发的纸醉金迷吸引着所有人。它现在就在不远处,如同装满珠宝的首饰盒,散发着它的魅力。
琼姨和季若玫提着行李从船上下来,雨过天晴的码头弥漫着丝丝湿意,还残留着雨水的气味。
“这可是香港哝,不是上海滩喽,以后的习惯都要改了啦,不管上海那套的哟。”
“嗯,知道的。”听着琼姨的嘱咐,季若玫乖顺的点点头,帽子上的珍珠也跟着晃动起来。
一切是那么的陌生又让人忍不住去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