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

“啪!”又是一鞭狠狠抽下,燕迟的身体猛地一颤,脊背绷得更紧,那压抑的闷哼终于带出了一丝破碎的尾音。
萧凌雪住手!!
萧凌雪稚嫩却带着一种穿透力的尖叫划破了校场上死寂压抑的空气。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个突然闯入的少女身上。她穿着那身与军营格格不入的天青色华美襦裙,小脸苍白如纸,因为虚弱和激动而微微喘息,杏眼中却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凛然。她像一道刺破阴霾的微光,突兀地闯入了这血腥暴力的场景。
朔西王的眉头狠狠一拧,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向萧凌雪,带着审视和被打断的极度不悦。
万能男朔西王:“哪来的野丫头?敢擅闯校场,干扰军法?拖下去!”
两名亲兵立刻上前,就要去抓萧凌雪
萧凌雪不准碰我!
燕迟退下!不准伤她!
燕迟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沉重的鞭伤和脱力让他身形一晃,伤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下的土地,闷哼一声,只能勉强用手撑地,却依然用身体隔在萧凌雪和亲兵之间。
萧凌雪他是英雄!虽有错,但他也是为死去的百姓红了眼!而那些为他断后、为他战死的将士,更是英雄无畏!他们用命护住了自己的主帅,不是为了让他回来受这鞭笞之刑,跪在这里流干最后一滴血!
不知是不是萧凌雪的话起了作用,燕迟剩下的鞭刑没有再继续下去了,但燕迟还是被关进了牢房中
朔西的寒风裹挟着冰碴,呼啸着穿过牢房粗木栅栏的缝隙。铁窗之外,天地苍茫,大雪无声地覆盖着军营,也试图掩盖白日里的血腥与肃杀。
牢房内,只有一堆干枯的茅草。燕迟蜷缩在角落的草堆上,单薄的黑色里衣早已被鞭痕撕裂,又被渗出的血水冻得僵硬板结,紧紧贴在皮开肉绽的伤口上。他冻得瑟瑟发抖,每一次细微的颤抖都牵扯着背上的伤口,带来一阵刺骨的锐痛。浓密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嘴唇冻得发紫,却依然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低喃着,声音破碎在寒风中:
燕迟父王……对不起……对不起……
那声音里,是深入骨髓的愧疚
萧凌雪站在牢房窗外,听着少年的低喃,垂下了双眼
萧凌雪你真的不是无桀哥哥...
无桀哥哥的笑容总是像小太阳一样,傻气又温暖,从不会露出这样孤狼般绝望的眼神,也不会在无人处这样卑微地道歉。眼前这个人,虽然有着一模一样的脸,但他是燕迟,是背负着无数将士性命、承受着父王雷霆之怒的朔西少帅
然而,那低垂的眼帘很快又抬了起来。清澈的杏眼中,失落被一种更加坚定的光芒取代
萧凌雪但你救过我,护了我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头的酸涩和身体的虚弱。娘亲说过,她是天道之女,她的安然可让天地动摇。她不能让这个保护过她的人,就这样冻死、伤死在冰冷的牢狱里,死在绝望的自责里。
萧凌雪闭上眼,努力回忆娘亲在意识深处传递给她的感觉——那份与天地共鸣的宁静与力量。逍遥天境的内力在她干涸的经脉中艰难地、极其缓慢地重新凝聚。
她缓缓抬起一只手,隔着冰冷的铁窗,掌心遥遥对着牢内瑟缩的少年。丹田处微弱的内力被小心翼翼地调动起来,带着一丝源自天地本源的暖意。
萧凌雪娘亲说……天地之力……借我一用……
没有绚烂的花瓣,没有惊人的声势。只有一股极淡、极柔和、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暖流,如同冬日里穿透云层的第一缕阳光,悄无声息地穿过铁窗的缝隙,笼罩在燕迟身上。
这股暖流极其微弱,却精准地抚慰着他冰冷僵硬的四肢百骸。刺骨的寒意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背上火辣辣的鞭伤处传来一丝丝清凉的舒缓感,虽然无法愈合伤口,却极大地缓解了那钻心的灼痛和刺骨的寒冷。他那因寒冷和剧痛而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在这股暖流的包裹下,竟奇异地松弛了一点点,紧锁的眉头也微微舒展。
燕迟混沌的意识被这突如其来的舒适感强行拽回了一丝清明。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透过铁窗的栅栏,看到了外面风雪中那个纤细的身影。
是那个少女!
她就站在那里,风雪几乎要将她单薄的身影吞没,天青色的衣裙在灰暗的天地间显得如此脆弱。她闭着双眼,一只纤细的手掌正对着牢房的方向,小脸苍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脆弱的阴影。她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仿佛在承受着什么看不见的巨大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