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滨和苏岩隔桌对坐,苏岩修长指节分明的五指随意叠着放在桌上,中指缓慢的敲着桌面,哒…哒…哒,每一声听起来都那么漫不经心,可却像一颗颗钉子狠狠的定在了亦滨的心里。 亦滨本就坐着离桌子更远一些,这是他的下意识,他本不敢坐,尤其在此时,在盛怒下的苏岩面前,但慑于对面的冷冷的,透着疲惫又失望的眼神,坐下的他也是战战兢兢,他紧贴椅边坐着,只敢坐椅子的1/3,赤裸的双脚紧紧贴着地面,承受着大半身体的重量。 苏岩是断不让他在家光脚踩地的,但被抓的太突然,苏岩突然闯进来,抓着他上了车,他没穿鞋,身上也只是短裤和背心。 滴答、嘀嗒、嘀嗒……墙上的表指向凌晨3点,被抓回家已半小时了,苏岩除了让他坐下,再未说过一句话,就那么安静的坐着,手指缓慢敲着,亦滨心里越来越毛,不受控制的开始抖,他实在熬不住了,这气氛太可怕了…… “哥,我错了……”他边说边从凳子上滑跪下来,动作行云流水,膝盖触到地面的一刻,“砰” “嘶……”客厅铺着整面的大理石,冰凉又坚硬。真疼啊,他忍着疼,心里哈气,赶紧噤声,虽然跪着冰凉心似落地了,还是跪着“舒服”……心里不禁的骂自己,真是个贱皮子。 他偷瞄苏岩,正对上那双山猫一样的眼睛,屋里只亮着一盏小小的夜灯,那双眼在迷茫的黑雾里依然明亮,似乎能看穿人心。 亦滨不敢再看,慌忙收回视线,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默念“不怕不怕,他也不会吃人”。身子不自觉又正了正,跪的更加规矩。 “抬头, 看着我”苏岩说话了。 “哥,我真的错了,您怎么罚都行,别不说话,别不理我……”亦滨抬头,眼睛微红,擎着泪,他不敢哭,又怕的不行,他怕苏岩就此不再要他,怕就此全然失望,怕的太多,他有点不敢想,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越想就越心惊,他都做了什么啊!天啊! 一天前 暑假,亦滨想出去打工,苏岩说,以后上班的日子多着了,暑假该看看书,放松一下。亦滨深以为是,乐得逍遥,旅游、聚会、彻底放飞。 悠悠转转20多天,每天都玩多少会觉得有些无聊。亦滨想要做点之前没做过的,他没意识到一颗危险的种子正在慢慢发芽。 昨天,照例睡到自然醒的亦滨,习惯性的摸索手机,半睁着眼顺着点开一条条推送,这是他习惯的醒盹方式,一篇小文,文笔淡淡娓娓道来一个小故事,亦滨随着故事深入也带入那个情景,久违的记忆被唤醒。 孤身一人讨生活的日子,所有都自己扛的日子,没人理会管束的日子,肆意妄为的日子……父亲留下遗产不算丰厚,但也够他上学度日,只是偌大的世界没一个人再在乎他如何,他用一切叛逆的方法昭示自我,用桀骜的面具面对一切。 抽烟,喝醉,打架,旷课……他做了能想到的一切引起大家注意,换回白眼、无视、冷漠,他越发觉得冰冷,在网上宣泄对世界的不满,在各大论坛辗转,直到他看到一个讲小O的帖子,他似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他迫切需要一个人管住自己,约束自己,将自己从现在的沼泽中拔出来。他自始至终知道哪些是对,哪些是错,他也知道他应该做什么,只是他太想被看到了,抽烟、喝酒、打架……会被厌恶,但也会被看到,他需要。 他没日没夜的搜索圈子的资料,他渐渐有了目标——“盐叔”,圈里有名的严师,所有跟过他的人都这么说,所有人都说他狠,却又趋之若鹜。 盐叔很久没有收人了,他要试试,或许他就是在等他呢。亦滨最大的优点是乐观自信,也许盲目,他也因为这个性格支撑他走到现在。 他一天发一次申请,每天写一段小作文,整整200天,已读未回。 亦滨也不气馁,时间长了他开始把盐叔当树洞,讲今天如何,讲自己的心情,讲各种琐碎照这天,他刚点了发送键,外面就下起雨来了。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烦人,刚洗的衣服啥时候能干!”亦滨骂骂咧咧的去楼道收衣,抱衣回身,与上楼的男人撞个满怀。 “没长眼吗!”亦滨大骂,抬头看到一个抱着盒子的英俊男人,身上的黑色衬衣雨水打湿,半贴在身上透出好看的肌肉弧线。 虽是一身黑,但在昏暗的楼道里,亦滨却觉得这个男子在发光,那种由内向外透发出来的独特气质,让他后面的话顿在嘴边。 “麻烦问下,您知道李亦滨住在哪间吗?”男人开口问道。 “你谁啊?” “我苏嫣的继子。法律上你的哥哥,异母异父的哥哥,我叫苏岩。母亲想见你。” 亦滨对母亲没什么印象,只模糊记得母亲拼命的求饶,父亲毫不留情落下的巴掌,只记得有一天母亲抱着他哭了好久,他跟着哭,她给了他一颗棒棒糖。 “小滨,妈妈太软弱,保护不了自己,也带不走你……” 从那就再也没见过母亲。 现在一个陌生的男人突然出现,说母亲想见他! 荒了个大谬! “我没妈,她早死了,我不认识你,请你离开。”亦滨撞开男人进屋。 “母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