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无情

孙怀瑾“孙某的脸，果真如此好看么？”

孙念辞“......”

我移开视线。方才宫了来人，临时将二哥唤了回去。临走前，二哥交代孙怀瑾送我回宫。看着面前的华服，美人，还有装饰浮夸到让人瞠目的马车——我整个人沉浸在一种不真实的震惊里。

孙念辞“不愧是孙家少主，这排场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孙怀瑾“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孙某只是比寻常人更懂得发现身边的美罢了。”

孙念辞“少主心中的‘美’是什么？”

孙怀瑾“是力量，是一种无可比拟的天赋。美丽的花朵，璀璨的星辰，还有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美人......都让人流连忘返。”

孙念辞“可是美丽的花朵早已不复绽放，美丽的星辰也被乌云遮蔽，美人......自古红颜多薄命。他们的力量，又在哪里呢？”

孙怀瑾手中的折扇一转，指向自己的心口——

孙怀瑾“在这。”

孙念辞“？”

孙怀瑾“在于人心，总有人前赴后继，愿意为了美丽而死。就像我，愿意为美而死。”

孙念辞“......”

我刚想说是，马车突兀地停下，一个仆从匆匆地来到窗边。孙家仆从：“少主！少主......出事了！”

孙怀瑾“怎么？”

隔着窗子我也能听出仆从语气里的古怪，他刻意压低了声音——“羽裳姑娘......自尽了！”

莳花院，晟宁城最大的声色之所，据闻就连朝廷权贵都是这里的常客。等我们到了二楼，几个歌伎正围在床边，见到孙怀瑾来了，眼神里都带着一丝隐忍和不忿。

那个叫羽裳的女子脸色苍白，脖子上一道刺眼的红痕，衬得原本就楚楚可怜的娇容愈发惹人怜爱。

羽裳：“你终于来了。”我原本以为孙怀瑾会上前安慰，但他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白绫，捡起了落在地上的手帕。

孙怀瑾“你答应过我什么？”

孙怀瑾沉着脸，与之前玩世不恭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了。

“......”

孙怀瑾“你太让我失望了。”

“可你也答应过我，只要我——”羽裳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她垂下头，声音也低了下来。“我一年前就该死了，是你救了我......我给你写了那么多信，可你就是不肯给我一丝回应。我这条命，能换来见你一面，也算是赚了。”

孙怀瑾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几个歌伎，语气依旧是冷的。

孙怀瑾“你觉得你的命不值钱吗？我不这么想。”

“......”

孙怀瑾“千杯酽酒千杯醉，万缕青丝万种忧。人生一世倏忽过，唯有银盘照千秋。——这是你写的。晟宁城谁人不知你才艺双绝，景光二十五年，一曲《凤求凰》名动京城，引得多少人趋之若鹜。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

孙怀瑾“九万里风度边塞，吾亦斗酒作长歌。”

还一个九万里风度边塞，吾亦斗酒作长歌。若不是亲眼得见，很难想象这样的诗句竟出自于一个如此柔弱的女子之手。“我......”

孙怀瑾“救你的那天我就说过了，要走要留，全凭你心意。”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答你，我甚至可以为了你去——”

孙怀瑾“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如此，便是报答我了。”

说罢，孙怀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我想静一静你们不用担心，我没事。”几个歌伎对视一眼，退了出去。当我再向羽裳看过去，她已经擦掉脸上的额泪痕。

“我一直很喜欢一句话——士为知己者死。”不是‘为悦己者容’，而是‘为知己者死’。

孙念辞“所以，你假装自尽，就是为了和孙怀瑾演这一场戏？”

我看向羽裳的脖子上伸出手，那道红痕，轻轻一抹就擦掉了。

孙念辞“是胭脂。”

羽裳一改凄楚可怜的神态，眼神变得凌厉，但那抹凌厉很快就融化了，化在旖旎的风情里。羽裳：“我和他身份有别，想要不引人怀疑的见面，只能这样。痴情的妓女，和风流的公子，在顺理成章不过了。”

我想起那块被孙怀瑾捡起地手帕，明白过来。

孙念辞“莳花苑的头牌，其实还有另外一重身份，你......”

羽裳：“嘘——隔墙有耳。”她靠过来，叹息轻轻落在耳边。

“快回去吧，小公主，这儿，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