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奉渊）

牢中光线幽暗，火光只能照出方寸之地。

奉渊就站在那方寸之间，侧首和身边人说着话，仿佛成了这昏暗环境下最明亮的存在。

孙念辞“怎么样？”

葛青“公主。”

他身边的人开了口，我才发现是葛青。

葛青站的位置不好，半身隐在阴影里，和奉渊一明一暗，方才被我忽略。

孙念辞“葛先生也在，那看来是审完了。”

奉渊“审完了，但公主的货暂时找不回来。”

孙念辞“为什么？”

奉渊“他们认了之前犯的那些案子，但并不承认劫了公主的货。”

孙念辞“不承认？”

奉渊“嗯，他们之前一直未曾越界，就是因为知道这是公主的封地。”

奉渊“所以哪怕在交界处，他们也不可能劫车。”

我皱了皱眉，就见葛青叹了口气，神情满是不赞同。

葛青“大人，不能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奉渊“嗯嗯，你说得对。”

奉渊一边说一边点头，动作漫不经心的，显得有些敷衍。

葛青显然也看出来了，还想再劝，被奉渊拍了拍肩膀，催他回去处理文书。

葛青临走前又叹了口气，我看着都替他头疼。

孙念辞“你真的信那些山匪？”

见我问他，奉渊低眸看我，笑着摇了摇头。

奉渊“不信。”

孙念辞“那......”

奉渊“我信的是证据。”

他手掌翻转，竖起三根手指，比了个数字‘三’，手背上的伤口一闪而过。

奉渊“一，昨天我派人搜遍了山寨，搜到些金玉珠宝、钱财粮草等，却没有找到公主的货物以及相关的痕迹。”

确实，哪怕临时转移货物，也不肯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奉渊“二，一伙顾忌公主身份不敢进入灵州的山匪，却突然在边界处劫车，不是很奇怪吗？”

我看着他手指轻动，‘三’变成了‘二’，也蹙眉想了想。

孙念辞“获取他们是在骗你？他们并不顾忌我的身份。”

奉渊“不论是不是因为公主，他们一直未曾在灵州内犯案却是事实，一定是某个原因约束着他们。”

他手指一弯，轻握成拳抵在下巴上，另一只手跟着抬起托住手肘。

奉渊“所以我更倾向于他们没有撒谎。”

奉渊“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冒险在边界劫车......看来公主的货物有很大的魅力啊。”

他笑着看我，语气带着一丝戏谑，我却从中品出一丝别的意味来。

我的货物不过就是些胭脂水粉，如果是山匪劫车，他们劫这些干什么？

孙念辞“确实不太对......”

我喃喃开口，回忆劫车以来的事——

货物被劫，劫车地刚好在交界处，而附近又刚好有一伙一直流窜的山匪。

奉渊派人找了多日未果，却在此时突然捡到一盒口脂，引着我们顺利找到了山匪。

孙念辞“一切都太巧了。”

我抬眼看向奉渊，见他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一分，缓缓放下手。

孙念辞“你刚刚只说了两点，第三点呢？”

奉渊“三，刚刚公主已经说了——太巧了。”

他微微偏头，视线瞥向关押着山匪的地方。

奉渊“我们要找山匪，那盒口脂就好巧不巧地落在他们的山上。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第二件丢失的货物。”

简直就像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似的。

孙念辞“这么说来，放口脂的人应该劫车的人。”

奉渊神情一顿，再看向我时眸色暗了暗，语气有些迟疑。

奉渊“很有可能，但......也不一定。”

孙念辞“嗯？”

奉渊“没事，我会继续查下去的，公主放心。”

他眸中的暗色褪去，又是往常的笑容。

我看见他身上的伤口，不知怎么想到他蹲在屋顶上修补瓦片的样子，一时有些心软。

孙念辞“虽然此案还有疑点，但除掉山患也是功绩一件，赏金还是会如约给你的。”

奉渊表情一怔，忽然睁大了眼，火光映透他满目喜悦。

奉渊“公主真是温柔善良、蕙心兰质、宅心仁厚！我以后必当任劳任怨、勤勤恳恳、鞠躬——”

孙念辞“......闭嘴，钱没了！”

因宫中有喜事，我有多日未到灵州。再来时却听到百姓议论纷纷，皆是劫车案已结的传闻。

我有些讶异，想着去问问奉渊，却没想到遇见了葛青。

葛青从一座外观精美的小高楼中走出来，同身后相送的人说了会话，脸色不是很好看。

我看了他片刻，忽然似有所感地抬头看去，牌匾之上‘红颜阁’三字被阳光烫出了金光。

葛青“公主？”

葛青和那人说完话，转头发现了我。

孙念辞“葛先生给红颜阁送钱，我有些不乐意啊。”

葛青“我......”

葛青神色不见尴尬，倒似乎有些慌张，嘴唇翕动着，片刻后才笑着解释。

葛青“没，我是来给他们送东西的。”

孙念辞“过所？”

葛青点点头，我应了一声，随口问道。

孙念辞“我听说劫车案结了？”

葛青“对外是这么说的，但大人这些日子一直在私下调查，早出晚归的，我都很少见到他。”

我其实猜到了结案只是个说辞，本来也只是想向葛青打听一下进展。但方才见他从红颜阁出来，不知怎么我临时改了口。

孙念辞“调查什么？山匪不是都抓起来了吗？”

葛青似是有些意外，看着我的目光带着一些犹豫，还有一点紧张。

葛青“公主觉得是那些山匪所为？可那些货物......不是还没有找到吗？”

我装作恍然点头，然后又笑着摇摇头，玩笑似的开口。

孙念辞“怎么办？我已经付不起赏金了。”

赏金的事葛青也知道，闻言也跟着笑了笑，绷紧的神色轻松了不少。

葛青“大人这次可不是为了赏金，是为了给公主一个交代。”

葛青“也难怪公主会这么想，大人确实在金钱上有些计较了，大概是因为......”

他忽然顿了一下，没有说完。

孙念辞“因为什么？”

葛青摇摇头，脸上带着歉意。

葛青“这些，我想大人更愿意自己告诉公主，我就不多嘴了。”

葛青“毕竟，公主对大人来说似乎有些特别。”

我怔了一下，心想特别在哪儿，特别在随时能提钱吗？

葛青似乎看出我的想法，但他没解释，只是含糊不清地说了句。

葛青“谁知道呢？或许大人自己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