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陆鸣

再次醒来的时候，手腕上有些许温热的感觉，我眯了会儿眼，终于看清了坐在床边的人。

孙念辞“......陆鸣？看来我还在梦里......”

陆鸣“什么梦啊！我是活的！”

我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陆鸣将自己的脸送到我的面前。

陆鸣“不信你捏捏？......啊疼！”

孙念辞“我睡了多久？”

陆鸣“哼......你是昏迷了，人长时间不睡觉，身子就会强制进入睡眠，有些人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孙念辞“看来我体质还不错。”

陆鸣“是我的医术不错！”

和陆鸣的初见是在晟宁，如今不过短短数月，已是物是人非。

但看见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

孙念辞“你怎么会在这里？”

见我撑着想起身，陆鸣下意识地来扶我，我才看见他冻得起疮的手和衣服上的污渍。

这很不像他。陆鸣向来注重仪表，也绝不会让自己这么狼狈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孙念辞“你......”

展云“陆神医带来了很多药材，解决了燃眉之急。”

展云从屋外端着药碗走进来。

展云“其中有几味关键的药引，陆神医说是从坐隐山上采回来的。”

大雪封山，还要绕开红袍军，陆鸣一个人是怎么做到的？

陆鸣“......里干嘛这样看着我，哎你千万别哭啊，我可不会哄女孩子！”

孙念辞“......”

孙念辞“你是从南沧过来的？”

陆鸣“是啊，听到灵州爆发疫情的消息后我就一路赶过来，连眼睛都没合。”

陆鸣“只是......没想到真的能在这里见到你。”

孙念辞“该用的药都用了，死鼠全都被焚烧掩埋，水源也是干净的，但传染就是停不下来。”

孙念辞“灵州不能再死人了，陆鸣，你有办法治愈他们吗？”

白发少女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我。

陆鸣“当然，有我陆鸣在，就能从阎王手里抢人！”

那个瞬间我终于放下心来，百姓有救了，奉渊有救了。

陆鸣“‘民死不隔户，三月路无人行’，历史上每次爆发鼠疫，后果都非常惨烈。”

陆鸣“这种病是热毒成淤，所以要以治血为主，但也因为如此，人们都以为鼠疫只会通过血液和伤口传染。”

说起专业相关，陆鸣像是变了一个人，神色也严肃起来。

陆鸣“其实这种病也会通过呼吸如肺，公主肯定也会察觉到了这点，所以才会下令全城以棉布遮掩口鼻，熏药消毒。”

孙念辞“我当时也只是猜测，因为曾经在医书里看到过类似的症状，为了以防万一......”

陆鸣“因为公主的这个决定，延缓了疫疾继续传染的速度，你救了很多人。”

他掏出绢帛，在我面前铺开，那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方子——

陆鸣“连翘三钱、柴胡二钱、葛根二钱、生地五钱、赤芍三钱，桃仁八钱去皮尖打碎。”

陆鸣“红花五钱、川朴一钱、甘草二钱——如果药引里有犀角和藏红花就更好了。”

陆鸣“但那两样药材十分昂贵，非常时期更是难以获取，所以我带了麦冬、竹叶心、大青叶和茅根作为替代。”

陆鸣“用这一剂活血祛毒，再辅以清肺之药，就可保痊愈。”

展云“按照陆神医的吩咐，这些药已经熬制完毕，我已经派人给百姓们分发下去了。”

孙念辞“太好了！”

陆鸣“不过......对症下药虽然重要，但要想彻底解决鼠疫，防御才是根本，还需让未感染之人活的‘正气’。”

孙念辞“正气？”

陆鸣“现在大家染的鼠疫是剧毒，若是先感染微毒，人不至死，就能获得‘正气’，正气内存，邪不可干，这样就可以避免感染剧毒。”

陆鸣“只是......感染微毒的方法可怕了一点。”

孙念辞“有多可怕？”

陆鸣转身从药箱里拔出一把锃亮的刀子。

陆鸣“得先收集感染微毒之人疮口的液体，再做稀释，调制出鼠疫微毒的毒液，然后呢，在人的皮肤上用刀尖划开个口子。”

孙念辞“......这个法子能行？”

陆鸣“当然能行，我之前可是用别的疫病之毒实验过的！”

见我震惊的表情，陆鸣撇了撇嘴。

陆鸣“我也没有办法，当时所有人都不信我，我只能种到自己身上，证明我是正确的。”

孙念辞“......你继续说，划开口子之后呢？”

陆鸣“把稀释富哦的鼠疫毒素抹在纱布上，贴到皮肤的那个口子上，让毒素渗透进去，这样就算栽种完成了。”

陆鸣“只是这其中剂量掌控十分关键，尤其是这种致死率极高的毒素，多一分少一分，都可能会失败。”

我思考片刻。

孙念辞“陆鸣，你确定这个方法能让没被感染的人隔绝病毒？”

陆鸣“虽然不是百分百，但体内一旦形成正气，即使被感染了也不会转为重症，更能大大降低死亡率。”

只不过......这个法子肯定没人愿意试的，他们只会觉得我疯了。

孙念辞“你说得对，他们不会愿意的。”

我伸出胳膊。

孙念辞“所以我要做第一个。”

陆鸣“公主......！”

孙念辞“我不仅要试，还要在全城百姓面前公开试，这样才能取得大家的信任。”

陆鸣瞪大了眼。

陆鸣“你难道不怕......”

孙念辞“我相信你，陆神医说能行，那肯定能行。”

我坐在廊下，看着展云向我走来。

奉渊倒下后，县衙内的大多数事宜都落在了他和葛青的肩上，加上要救济病患，每日忙得脚不沾地。

我在他脸上看到了难得的喜悦。

展云“公主，城内的患者病情大都稳定下来了，陆神医说只要继续服药，他们很快就会没事。”

孙念辞“好。”

展云“奉渊大人也好多了，他托我转达，让公主不必为他担心。”

孙念辞“......好。”

我没再说话，展云默默地陪着我。

展云“公主回来的那一天我就知道，灵州会好起来的。”

我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展云“一直没顾得上说——公主，欢迎回来。”

风吹过，我听见一墙之隔的外面众人忙碌的脚步声，还有更远处市坊熟悉的嘈杂。

我的灵州，正在一点一点恢复以往的生机。

孙念辞“展云。”

展云“公主？”

孙念辞“快过年了。”

展云微微一愣，眉眼舒展开来。

展云“是啊，快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