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凉向我汇报完佳人坊的近况后，又说到工坊那边有个小问题。
孙念辞“怎么回事？”
绯凉“是陆公子，他联系工坊的匠人，似乎有什么打算。”
孙念辞“他啊......”
那天之后，已经有些日子没听到陆鸣的消息了，乍一听还有些新奇。
孙念辞“那本小册子可送过去了？”
绯凉“公主放心，和上回的雀鸟摆件一起，是我亲自送的。”
这些天我没有找他，但也不敢让这个小祖宗觉得自己被忽视，便隔三差五差人送些点心摆件过去，表示惦念。
那册子是我抄的古医书副本，原本在尼姑庵的藏书阁里，其中有不少足以惊世的医理，我猜陆鸣会喜欢。
接到绯凉的消息，我知道，此后我阵中药多一位神医了。
陆鸣携着小册子，匆匆走来，熟悉的那抹白色又出现在大堂，这让我倍感熨帖。
孙念辞“竟然能看到小陆神医从正门进来，真是难得。”
我正欲调笑他两句，却看见他那双手......竟是十分红肿，还有些伤口。
孙念辞“你的手怎么......是受伤了？”
他将手往广袖里一隐，声音平淡。
陆鸣“这不是重点。”
陆鸣“我今天......我今天来，是要和你讨论这本册子。”
孙念辞“这册子有何不妥？”
陆鸣“没有，就是因为没有我才来找你......册子讲清了许多我于混沌中求索而不得的道理，它道理分明自成一派。”
陆鸣“它、这册子......是你写的么？”
他看向我，眼里竟有意思忐忑。
我摇了摇头，告诉他真相。
陆鸣“尼姑庵......总有高人避世而居。”
陆鸣“怪不得你对我神医的名号不屑一顾......天外有天，我这些年......”
第一次见想来神气的小陆神医如此垂丧，我又好笑又心疼，赶紧安慰。
孙念辞“听说著书之人曾有缘得神仙指引，才悟得许多医理，你不必妄自菲薄。”
陆鸣“不如说是前辈为了让世人接受这些医术，才借神仙之名来传道。”
他仍有些低落，我正想继续安慰他，却被堵住话头。
陆鸣“你不用安慰我，本神医才不会这么轻易被打倒——”
陆鸣“医术之道永无止境，我早就做好了求索一生的打算。”
我笑了笑，附和他道。
孙念辞“我相信你可以。”
陆鸣“咳......你这册子再借我研究研究。”
孙念辞“本就是送你的，不必说什么借不借。”
他抿了抿唇，抬头看我。
陆鸣“你这几天送了我那么多东西，我也有个回礼。”
孙念辞“今天是什么号日子，小陆神医竟然讲起礼数来了。”
他没有应会我的促狭，而是引我走到先前放玉露的房间。
屋子的布置没有变，唯一的区别是桌上的东西，由瓷瓶变为了一方金光闪闪的鸟笼。
鸟笼上装饰了许多珍贵的宝石，只是见过的好东西多了，我也能看出谢姐有些粗糙。
孙念辞“小陆神医别是把全副身家都拿出来了。”
陆鸣“哼，你小瞧我了。”
孙念辞“那就谢过小陆神医了，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鸟笼，我很喜欢。”
陆鸣“对，这是鸟笼。”
他投向我的目光中带隐隐的期盼，我注意到他的手指，又想到鸟笼粗糙的细节，不禁恍然。
孙念辞“这鸟笼是你自己做的？！”
他没有回答我，而且拂袖离开，气鼓鼓的样子。
孙念辞“这又是怎么了......？”
或许是不该戳穿他亲手做鸟笼这件事，想到这里，我又释然了。
空荡荡的金笼子在卧房挂了几日，让我看得很是眼熟，便琢磨着弄只名贵的鸟儿来养。
若是养普通的鸟儿，有损这鸟笼的尊贵，陆鸣恐怕要跟我没完。
我正这么想着，绯凉面色凝重地走过来。
孙念辞“鸟儿找得不顺利？”
绯凉“不止是不顺利......”
孙念辞“现在都城连只鸟儿都找不着了么？”
绯凉“公主，是我在寻鸟儿的过程中，遇见了鸟笼的主人......”
孙念辞“陆鸣？陆鸣他又做了什么？”
我忽然想起他拂袖而去的背影，有种不祥的预感。
陆鸣“我做什么？我当然是来阻止你在我的笼子里养那些扁毛畜生！！”
我被吓了一跳，他这次的怒火比任何时候都重，脸色黑得仿佛能立刻在皇城下一场暴风雨。
孙念辞“不养也可以，不过，我以为你送我笼子就是让我养鸟儿呢......”
他神色稍缓，但还是阴沉，一头白发衬得他气质格外冷。
陆鸣“这笼子，不许养别的鸟儿。”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语气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命令。
上次他困住我时的那种危险感又出现了名单我敏锐地觉察到，隐藏在这危险感之下的，是伤心。
孙念辞“好，不养。”
他再一次转身离开，这次离开前，他回过身来，深深看了我一眼。
这道眼神里有什么，我琢磨了很久。
孙念辞“不许养别的鸟儿......别的鸟儿......别的......”
我骤然想起他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我是要四处云游的野鹤，不会做你的家雀。
我这才明白，他不仅是献上了亲手做的笼子，更是奉上了自己的自由......
这两日我不是没有这么想过，只是觉得，以陆鸣的骄傲，恐怕不会这般暗示。
但我没想到，他竟真的这么赤忱......
孙念辞“绯凉，喊匠人来，我要亲手打一把金钥匙。”
绯凉“是。”
这把金钥匙我打磨了整三天，手上也多了许多伤口。绯凉多次想替我分担，都被我拦下了。
这样沉甸甸的责任，我不该假手他人。
孙念辞“这把钥匙，和这封信一起，送给陆鸣。”
绯凉“......是。”
信上写着——这座笼子永远属于世间最珍贵的鸟儿，他有笼子，也有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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