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初一以一个极其标准的战术卧倒姿势趴在塔楼的边缘,冰冷的枪身被她架设在破碎的瓦片上,枪托坚实地抵住她的右肩锁骨位置,缓冲足以撕裂常人肩膀的恐怖后坐力。
她的右眼凑近瞄准镜,整个世界瞬间被拉近。
十字准星在视野中稳定下来。
十倍镜的视野里,李长生的身影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他静静地站着,有些发白的青衫在风中微微摆动,面容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叶初一的左眼微微眯起,开始估算风速、空气湿度对弹道可能造成的影响。
在这个幻境中,这些物理规则或许并不完全适用,但她必须将一切做到极致。
这是她作为杀手时养成的本能。
她的呼吸变得极其悠长、平缓,心跳的频率也逐渐降低。
周遭战场上震天的喊杀声、兵刃碰撞的脆响、濒死者的哀嚎,所有的一切都仿佛离她远去。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瞄准镜中的目标,以及她缓缓扣向扳机的食指。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终于,她的食指用稳定而不容置疑的力量,压下扳机的最后一段行程。
“砰!”
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巨大轰鸣,炸裂开来!
枪口爆发出了一团橘红色的火焰,狂暴的冲击波将她身边的瓦片尽数掀飞。
经过特殊锻造的穿甲弹,在火药气体的推动下,以高达每秒八百五十三米的初速度脱离枪膛,弹头与空气剧烈摩擦,发出凄厉的尖啸。
它撕开了一条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浪通道,携带着足以洞穿坦克的毁灭性动能,笔直地射向数百丈之外那个青色的身影。
叶初一的瞳孔在子弹离膛的那一刹那收缩到极致。
她看见了。
她通过瞄准镜,清晰地看见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李长生甚至没有抬头。
他仿佛早就预知到了这次攻击,又或者,这种程度的攻击,根本不值得他投以关注。
他只是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写意地,抬起了他的左手。
名为“铁马冰河”的寒气长剑,随着他手腕的翻转,在身前轻描淡写地划过。
一个半圆。
一个简单到极致的动作。
然而,就在剑刃划过的轨迹上,空气以一种违背自然常理的方式,开始凝结。
不,那不是单纯的凝结。
那是空间中无处不在的水汽,在恐怖的剑气作用下,被强行抽取、压缩、冻结,在一眨眼的时间都不到的工夫里,凭空造出了一面晶莹剔透、厚达数尺的巨大冰壁。
冰壁的表面光滑如镜,内部却能看到无数复杂的冰晶结构,折射着战场上混乱的光线。
高速旋转、裹挟着无匹动能的穿甲弹头,就这样一头撞在了冰壁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没有四散飞溅的冰屑。
那股足以摧毁一切的恐怖动能,在接触到冰壁的刹那,就被那股极致的严寒彻底冻结、剥夺、消弭于无形。
时间仿佛在子弹的尖端停滞了。
它最终被牢牢地禁锢在了冰层的最深处,就像一块被封印在远古琥珀中的倒霉虫子,保持着即将贯穿一切的姿态,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然后,李长生做了一个更加随意的动作。
他挥了挥手,就像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
坚不可摧的冰壁,连同里面现代工业的结晶,一同化作漫天的冰尘。
细碎的冰晶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出七彩的光芒,缓缓飘散,美丽得如同幻梦。
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抬起头,目光跨越了数百丈的距离,精准地落在塔楼顶端的叶初一身上。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叶初一的耳中,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有趣的暗器,可惜,太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