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凝重，千金台前的人群齐刷刷地弯下膝盖，动作整齐得像经过排练。太师董祝和国师齐天尘，这两位本该享有免跪特权的老臣，此刻竟也缓缓低下了身躯，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马车中那人，仅仅存在感便令人心生敬畏。
“咚”的一声闷响，黑压压的人头贴地，恭顺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恭迎陛下！”
然而，就在这片肃穆之中，一道身影鹤立鸡群般挺直站着。他双手随意地拢在袖间，神情淡然，目光如刀锋般直刺瑾宣公公，两人之间的沉默对峙，似乎连空气都被撕裂出了一道缝隙。
而能有这般胆魄者，唯有萧瑟。 他站在那里，周身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傲气质。其余人依旧匍匐在地，不敢抬头，因为马车内迟迟未传来“请起”的旨意。
黎长青的脸色如同阴云密布的天空，百名精甲虎贲郎静默如石雕，四位大监手中的圣物纹丝不动，就连一向严肃苛刻的瑾宣公公，也将视线轻轻偏移，仿佛在刻意回避什么。
马车帘幕再次掀开，却没有脚步声响起，只有一道略带疲惫的声音悠悠飘出：“你回来啦？”
萧瑟的唇角微微动了动，语气平静：“我回来了。”
明德帝的叹息从车厢内传出，带着几分无奈与宠溺：“孤为你造了一座永安王府，择日搬进去吧。你现在是王爷了，该懂些规矩。”
萧瑟的回答简洁利落：“好。”
明德帝顿了顿，继续追问：“听说你如今自称‘萧瑟’，为何？”
萧瑟眉梢微挑，语气漫不经心：“好听。”
明德帝微微一笑，语调宽容：“也罢，你喜欢便好。听闻你的病已经好了？”
萧瑟点头，答得干脆：“好了。”
明德帝的声音柔和了些许，透着几分关切：“那就好。孤近日身子欠佳，怕是难以常去看你。”
萧瑟声音平淡无波：“无妨。”
“饭可吃完了？”明德帝又问，语气渐渐随意起来，仿佛这是一场寻常的家庭闲谈。
萧瑟：“刚刚散宴。”
明德帝沉吟片刻，又问道：“还剩些什么菜？孤饿了。”
萧瑟：“还有一碗豆羹饭。”
明德帝笑了，声音里多了一丝暖意：“拿来给朕尝一碗吧。”
萧瑟转头瞄向屠二爷，后者犹豫了一下，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却始终不敢站起身。
这时，国师齐天尘已笑着站起，衣袖一甩，轻声道：“不妨事，我来便是。”
明德帝忽然唤道：“太师，没想到今日您也在此。孤适才未曾注意到，快快请起。”他的声音充满了歉意，但谁都能听出其中夹杂的一丝威严。
董太师缓缓抬眼，站起身时咳了一声，脸上毫无表情，一言不发。
齐天尘长袖轻扬，动作优雅地将一碗豆羹饭送入空中，径直朝马车飞去。
瑾宣公公迈步向前，似乎是想接过那碗饭，但马车内传来的低语让他停住了脚步：“既然是国师递来的，不必再验。”
瑾宣公公立即退后一步，豆羹饭稳稳落入明德帝的手中。他端起粗瓷碗，小口小口地品尝着，动作缓慢而认真。
所有人屏息凝神，注视着这一幕，等待着明德帝的下一个举动。
许久之后，明德帝放下碗，长长叹息了一声，嗓音低沉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孤自幼在天启长大，也曾听小九讲述过他游历时的种种见闻。萧瑟，是有人离开了吗？”
萧瑟的目光骤然一凝，声音低沉中夹杂着一股难以察觉的痛楚：“是我的师兄。”
明德帝沉默良久，最终合上帘幕，语气温柔却又透着苍凉：“你长大了，孤已不能再像当年那般管教你。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萧瑟依旧简短作答：“好。”
明德帝接着说道：“各位爱卿也请起吧。孤并非有意怠慢诸位，只是多年未见这个儿子，不想让无关之人打扰我们。还请各位见谅。”
百官齐声高呼：“臣等不敢！”声音洪亮，却掩不住心底的波澜。
这场短暂却意味深长的对话，昭示了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尽管四年来杳无音信，这座天启城依旧是那座天启城，而萧瑟，依然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天之骄子。
“走吧。”明德帝的声音轻缓落下，如同一阵微风拂过。
就在马车即将启动之际，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传来，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我们似乎来迟了，这宴席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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