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赛——回寝

训练馆的灯像被按了递减键，一盏盏暗下去，最后只剩两人身旁那盏还亮着，光线下浮动的尘埃都看得分明。王皓临走时故意放慢脚步，拍着樊振东的肩膀往宋钰那边偏了偏头，挤眉弄眼地甩下句“路上注意安全，早点送人家回去”，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宋钰听见。她手忙脚乱地收拾着球拍，指腹擦过胶皮的纹路，连耳根都跟着发烫，像是被球台的余温烘着。

樊振东自然地接过她的球包，沉甸甸的包里装着备用球拍、半瓶运动饮料，还有条没拧干的毛巾。他掂量了下，甩到自己肩上时带起的风，扫过宋钰手背，像羽毛轻轻搔了下。“走吧。”他声音里还带着点训练后的微哑，听着格外顺耳。

夜风格外凉，裹着成都特有的潮湿气，刚走出训练馆就扑在脸上，把满身的汗意压下去大半。两人并肩走在回运动员公寓的石板路上，路灯把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偶尔脚边的影子碰到一起，又像触电似的分开。宋钰踢着块碎瓷片，鞋尖把它碾得转了个圈，忽然想起刚才练交叉步时，他攥着自己手腕的力道——指腹带着常年握拍磨出的薄茧，蹭过皮肤时有点痒，却稳得让人踏实，指尖现在好像还留着那点温度。

“今天最后几组滑步不错。”樊振东的声音在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他踢开脚边一颗小石子，石子滚出去老远，“就是转身时重心还是有点飘，明天早上要是起得来，我陪你去练会儿？”

宋钰猛地抬头，正撞进他看过来的目光里。路灯的光斜斜切在他脸上，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眼里像落了星子，亮得让人不敢直视。“真的吗？”她声音里带着点雀跃，又赶紧抿了抿唇，“会不会耽误你加练？”

“耽误什么。”他笑起来时嘴角会微微扬起个弧度，带着点孩子气的狡黠，“我平时也得早训，就当……提前磨合磨合混双的节奏了。”最后几个字说得轻，像怕被风吹散，却精准地落进宋钰耳朵里。

提到混双，她心跳突然漏了半拍，像被接飞的球砸中了似的。正低头抿着嘴笑，没留神脚下的台阶，脚踝一崴差点往前扑。樊振东眼疾手快地伸手捞住她胳膊，掌心贴着她的小臂，隔着湿透的运动服都能感觉到那点温热。这次他没敢久留，碰了半秒就松开了，指尖却像沾了她衣服上的洗衣液味——淡淡的白桃香，混着点汗水的咸，意外地好闻，让他想起训练时她递过来的那瓶矿泉水，瓶身上也沾着这味道。

两人刚走出没几步，身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樊振东回头瞥了眼，路灯照不到的树影里，两个脑袋正悄悄探出来，是陈梦和王曼昱。陈梦正拽着王曼昱的胳膊，嘴型夸张地说着什么，王曼昱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的，看见樊振东回头，俩人手忙脚乱地缩了回去，树叶子都被撞得沙沙响。

宋钰也看见了，脸“腾”地红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樊振东却像是没事人似的，转回头时眼里带着点笑意，故意提高了点声音：“明天早上七点，我在楼下等你，带好球拍。”

公寓楼下的路灯是暖黄色的，把水泥地都照得软乎乎的。樊振东把球包递给她，两人指尖碰到一起时，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都顿了半秒。“那……明天见？”宋钰捏着包带，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明天见。”樊振东看着她，忽然从运动裤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飞快塞到她手心里，“这个，睡前吃，补充能量。”

是颗荔枝味的水果糖，糖纸是亮晶晶的粉色，在路灯下泛着光。宋钰捏在手里，糖纸的棱角硌着掌心，却暖融融的。“晚安。”她转身跑进公寓楼，塑料门“吱呀”一声合上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樊振东还站在原地，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棵沉默的树，安安静静地望着她这边。

树影里，陈梦戳了戳王曼昱的胳膊，用气声说：“看见没看见没？送糖了！上次他给我带的还是原味的！”王曼昱捂着嘴笑，眼睛弯成了月牙：“明天早上七点，咱要不要来个晨练围观？”

楼上，宋钰靠在门后，心脏“怦怦”地跳，像揣了个不安分的乒乓球。她剥开糖纸，把糖丢进嘴里，荔枝味的甜在舌尖漫开时，连窗外吹进来的夜风，都好像变得甜丝丝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