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

年轻皇帝已经开始唤范瑄为范卿了，自然能够看出这位天子对于范瑄是极为欣赏。皇帝今日将这位外臣留在宫中，本来是另有要事安排，至于赏景，不过是因为海棠小师姑被太后安排在身后，这位天子不大方便与范瑄说话，所以刻意找的话题，不料范瑄的应对倒着实有些味道。

皇帝笑着望着范瑄说道："范小姐文武双全，实在是世间难得的人才。"

季明溪连称不敢，海棠朵朵忽然开口说道："那依范小姐所言，天人之道，该持如何观？"

范瑄微微一怔，皇帝却已经微微一笑，挥手止住海棠的发问，转而问道："那范小姐以为，为何朕这些日子再也找不到那夜的清旷神思？"

范瑄微微皱眉，看了看山亭四周，指着那炷香轻声说道："陛下，移了此香，再退却身旁诸人，或可寻回当夜感觉一二。"

皇帝微讶，依言让众太监宫女退到远处看不见的地方，又移走了那炷宁神之香。一时之后，清风再兴，吹散一应香味，只留下淡淡山间宫殿清旷。

皇帝缓缓闭上眼睛，良久之后面露喜色，睁开双眼微笑说道： "果然有了几分感觉。"

范瑄笑着解释道："皇宫中的用香，自然是极品，但与这山林间的香味较起来，不免会多了几丝俗气。"

海棠朵朵在一旁微微颔首，似乎深为赞许范瑄的这个说法。

复又坐于山亭之间品茶，范瑄心头的疑惑却愈来愈深，初至上京第二日，这位年轻的皇帝便将自己留在皇宫之中，此事大大不合规矩，不论怎么讲，自己也是位外臣，而且两国之间虽然脸皮完好，但下面一直在下阴手。

皇帝忽然轻声叹道："范小姐，你知道为何朕要将你留下来？"

范瑄微微一凛，不知道对方是看出自己心头的疑惑还是凑巧，恭敬说道："请陛下示下。"

范瑄在海棠的带领下，出了山亭，沿着那道清幽的小道，往山前的宫殿乌黑建筑群行去。山亭里，那位北齐的年轻国君沉默的站立着，脸上已经褪去了先前谈话时的兴奋神色，唇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天子忽然闭上眼睛，深深嗅了两下，发现似乎真的找回了一丝那夜孤身望月的感觉。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皇帝知道是太监们赶着过来服侍自己，略感厌烦的挥了挥手，阻止众人入亭，依旧有些孤单地站在山亭之畔，不知道想着什么。

许久之后，他忽然叹了口气，轻声自言自语道："原来范瑄长的就是这个模样啊，理理也该到了吧？"

二人在满山青树乌檐的陪伴下往皇宫外行去。海棠朵朵在北齐的地位果然十分尊崇，沿路所见太监宫女，一听着那双布鞋与地面的懒懒摩擦之声，就抢先避到道旁树下，对着这位懒散村姑恭敬行礼，不敢直视。

"陛下对外臣恩宠，外臣实在有些惶恐。"范瑄终于小声地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向来不干政事。”海棠朵朵轻声说道。

这是不打算告诉季明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