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志

顾清岚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天煞孤星的命格，为什么那些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如果再加上一个“克夫”就好了，那说不定能救很多人。

继父母兄长之后，顾清岚又一次失去了她的儿子，她这一生总是在不断的收到亲人们的死讯，可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她甚至连自己的悲伤都无法表达——因为那没有什么用处。

有时候连顾清岚自己都搞不明白，为什么她还要继续活着呢？

明明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了。

终究还是顾清岚这个做母亲的，拖累了她的小石头。

死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冷宫这地方阴凉，你这身子怕是受不住吧，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顾清岚的语气依旧温柔大方，好像还是小时候林婉儿去永安宫找她和李承泽玩的样子。

林婉儿一身素服站在门口，不施粉黛，脸色看起来却是比顾清岚还要苍白，仿佛她才是那个失去了一切的人。

好吧，其实这些人都差不多，都惨到一块去了，谁也不比谁强到哪里去，大家一起抱头痛哭才是正常的。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哭，他们或许是流干了眼泪，又或许是并没有被允许拥有哭泣的权力。

总归是少了些资格与自由的。

京城死了这么多人，可很多时候，只有看到了他们的坟墓，才能真正的意识到他们的离开，不然又该怎么解释如今这般“天下太平”的景象呢？

活下来的人“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大海里面扔进一颗石子，砸出的波澜消散的仿佛还更慢一些。

“我的那些藏书都带不进来，陛，”顾清岚的声音顿了一下，从容的改变了称呼，“李云潜派人给我送了很多佛经，大概是想要让我修身养性吧。”

“我有时候也会想，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其实也是不错的，毕竟这俗世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顾清岚伸出手轻轻的拨弄着桌子上面的纸张，本就修长纤细的手更是瘦的骨头都凸出来了，看起来一点肉都没有，整个人只剩下一层空荡荡的皮囊撑着。

越发像是画上的人，美则美矣，却是个毫无生机的“死物”，比纸还要脆弱，风一吹就碎了。

这冷宫里面难得有人过来，顾清岚的话似乎也多了起来：“我和小石头忍了那么多年，现在想来，还真是不值得，也太傻了。”

“我就应该在他一生下来的时候，就直接把他掐死，然后自杀，总好过受了这么多年的罪。”

说完这些话，顾清岚直接转过身，不再看着林婉儿：“去吧，去把这些话告诉范闲，或者直接和李云潜说，让他们给我一个痛快。这样的话，黄泉路上，我的小石头也不会走得太孤单。”

顾清岚的语气中是一种决心赴死的人，才会有的决然与坚定。

李承泽身上的那份宁折不弯的傲骨，大概率不是随了李云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