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绵密的雨见了尾声。
最后的雨珠像缠绵在钢琴家指尖的音符,在水面上绽开又破碎。雨后的空气浸润了草木的气息,夹带着属于泥土的潮意,不止息地钻入鼻腔。
我很轻地呼出一口气,搭在伞柄上的指尖细微地发抖。
因为方才下雨时没打伞,我的发丝和衣服一并被雨水打得潮湿。雨珠划过脸颊,又顺着下颌淌落。
——竟是有些像泪了。
我把伞搁置在一旁,蹲下身来,苍白的指尖慢慢蹭过了墓碑上的照片。
因着这一动作,本就落在手腕的长袖向臂弯处落了一些,露出了腕骨。
线条清晰的手腕缠了许多串珠,却并不杂乱。细密的檀珠下,一道红色的符印若隐若现,和白皙的肤色对比鲜明。
我慢慢用掌心贴合了面前潮湿冰冷的墓碑,很轻地抿了下唇,“我给我们求了符,那人说,以后……”
“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我安静保持了很久这个姿势,这才将长袖拉回原处,站起身来。
低头扫了眼表盘,距离约定好要离开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时间差不多了。
该走了。
我低着头,视线重又落在他的墓碑上。
可我不想走。
今天是他回来看亲人的日子,我想多陪陪他。
该走了。
我这样想着,指腹摩挲起左腕那道符印。
可以再看他一眼吧?
再……
看他一眼。
我抬起头,胸膛里的心脏刹那间撕扯着周围的肌肉加速跳动,鼓噪极了,近乎响在耳边。
一名衣服染血的青年正百无聊赖地立在墓碑前,好奇地打量我。
那人的五官轮廓生得很好,多一分秾艳,少一分寡淡,整个人恰好处在明艳和清隽的分界点,糅合了不同风格的优处。
那双金色的眸子一如初见那时落了细碎的星,灵动,漂亮。
二人对视着。兴许只是几秒,又好似时光流转着过了一世。
对方的眸光在我面颊处凝滞了很久,斟酌问我:“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此时的他比起平常,好像更多了几分不知由何而来的茫然。
显得那点本就被掩藏起来的锋芒近乎于无,此刻的他显得无比柔软,就像我们曾经一起养过的泡芙。
莫弈染血的手蹭了下自己的脸,眼睛被雨后的空气润得湿漉漉的:“抱歉,小姐。我好像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我依然沉默地看他,看他的眼睛,看他又一次拥有鲜活的情绪。
一如生前。
一如……生前。
“我觉得你很熟悉,可又想不起来你究竟是谁。”
我闭了下眼,觉得万千情绪如鲠在喉,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待捱过那阵刺痛,他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眸光微亮地道:“不过我大概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他弯起那双漂亮眼睛,凑得离我更近了一些:“我们是情侣吗?我一见到你……心就跳得很快。”
剩下那半句话莫弈没有说出来。
本能地,他觉得对一位女士说这样的话有点越界。
但他真的,很想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