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酒过三巡，川穹忽然道：“音尘，你的住处已经安排妥当，就在我寝宫东侧的暖阁。那里视野极好，可以看到冰莲园的全景。”

　　南萱手中的酒杯险些滑落。暖阁？那是离川穹寝宫最近的地方，平日里从不让人居住。她曾开玩笑问过能否住那里，川穹以“那是给贵客准备的”为由拒绝了。如今音尘才来，就成了他口中的“贵客”？

　　“多谢师兄费心。”音尘甜甜一笑，低头抚摸着宝卷的毛发，“那我可否带宝卷一起去？它似乎舍不得我呢。”

　　川穹毫不犹豫地点头：“自然可以。宝卷看起来也很喜欢你。”

　　南萱再也坐不住了。她放下酒杯，站起身来：“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告辞了。”

　　川穹似乎这才注意到她的异常，微微蹙眉：“可是身体不适？你的脸色不太好。”

　　“无碍，只是突然想起一事未办。”南萱勉强维持着笑容，“你们继续，不必送我。”

　　说罢，她转身离去，脚步匆忙得近乎逃离。

　　走出川穹的寝宫，南萱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径直走向仙雪城最高的观星台，每当心情纷乱时，她都会去那里俯瞰整座城池，让冰冷的空气清醒头脑。

　　观星台上风雪更大，吹得她衣袂翻飞。南萱扶着栏杆，望着脚下绵延无尽的冰雪世界，心中涌起万年来从未有过的恐慌。

　　音尘的出现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万年来自以为是的可笑。她以为川穹对她特殊，以为他们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以为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可现在她看到了川穹真正对一个人特殊是什么样子。他会为那人打破规矩，允许进入私人领域；会抽出宝贵的时间，亲自作陪；甚至会让自己最珍视的宠物与之亲近。

　　万年来，她从未得到过这些。

　　“或许他从来都知道我的心意，只是婉拒得不着痕迹。”南萱喃喃自语，手心凝聚起一团凤凰真火，在风雪中跳跃燃烧，“而我傻傻地等了一万年，以为终有一天……”

　　她忽然哽住，说不下去了。凤凰真火在她手中猛地膨胀，又被她强行压下。

　　远处，川穹的寝宫灯火通明。南萱能想象出里面温馨的画面：川穹与音尘相对而坐，宝卷窝在音尘怀中，他们或许正在畅谈，或许川穹正在为音尘展示什么有趣的物事。

　　而那一切，都与她无关。

　　“还剩一个月，”南萱对自己说，“最后一次修复封印后，我就再也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

　　万年等待，或许终该有个了断。

　　她望着遥远的天际，那里是魔渊的方向。万年来的九次封印修复，每一次都是她与川穹并肩作战。那是她最珍视的时刻，因为只有在那些时刻，她才能真切地感觉到他们之间有着无人能及的默契和联结。

　　而第十次修复，将会多出一个音尘。

　　南萱握紧栏杆，指尖因用力而发白。风雪越来越大，几乎要将她吞没。但她体内流淌的凤凰真火却燃烧得越发炽烈，与这冰天雪地抗衡着。

　　一如她此刻的心境，冰火交织，无法平静。

　　一个月后，魔渊的封印终于修复完毕。

　　南萱收回释放出的凤凰真火，感受着体内几乎枯竭的灵力。第十次修复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艰难，即使有音尘仙子相助，也耗费了他们整整七日时间。

　　“总算完成了。”川穹长舒一口气，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难得的轻松，“万年来，多谢你了，南萱。”

　　南萱勉强笑了笑：“何必言谢，这也是我应尽之责。”

　　音尘走到川穹身边，自然地为他拂去肩上的冰尘：“师兄辛苦了，回去好生休息吧。”

　　川穹点头，对音尘微微一笑：“你也辛苦了。”

　　南萱别开视线，不愿再看那刺眼的一幕。万年来，她与川穹并肩修复封印九次，每一次结束后，他都会与她小酌几杯，庆祝又一次守护了苍生。而这次，他的目光已经完全被另一个人吸引。

　　回到仙雪城，南萱独自一人走向自己的居所。途中，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南萱仙子。”

　　南萱回头，见是川穹的好友林信。林信是仙界闻名的风流才子，与川穹交情甚笃，时常来仙雪城做客。万年来，南萱与他也有不少交集。

　　“林仙友有事？”南萱勉强打起精神问道。

　　林信走近几步，打量着她苍白的脸色，忽然叹了口气：“我方才看见川穹与音尘仙子一同回了寝宫。”

　　南萱心中一痛，面上却不动声色：“音尘仙子是川穹的师妹，初来乍到，多关照些也是应当。”

　　林信摇头：“南萱仙子，你我相识万年，有些话我就直说了。你心悦川穹那冰块，连我这外人都看得分明，为何他偏偏毫无察觉？”

　　南萱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震惊与苦涩。连林信都能看出她的心意，川穹却……

　　林信又叹了口气：“南萱仙子，你留在仙雪城万年，难道只是为了修复封印？难道不是因为川穹？”

　　林信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玉瓶，递给南萱：“这是‘迷倒众生散’，无色无味，入酒即化。你今晚约川穹饮酒，将此物倒入他杯中。以川穹的性子，若与你有了肌肤之亲，必定会对你负责。”

　　南萱震惊地看着那玉瓶，仿佛它是什么毒蛇猛兽：“你让我……”

　　林信将玉瓶塞入她手中，“你万年痴心，天地可鉴。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那音尘仙子夺走你所爱？我听说川穹连宝卷都让她亲近，还让她住在自己寝宫旁的暖阁。”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精准地刺中南萱心中最痛处。她看着手中的玉瓶，指尖微微颤抖。

　　万年的等待，万年的期盼。

　　“他若发现，会恨我的。”南萱喃喃道。

　　“生米煮成熟饭，他只会怪自己把持不住。”林信自信地说，“川穹我最了解，表面冷硬，实则最重责任。一旦与你有了夫妻之实，必定会给你一个名分。”

　　南萱握紧玉瓶。

　　“考虑考虑吧。”林信拍拍她的肩，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