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梦之间

捱过刮骨牵肠般的剧痛 从漫无止境的黑暗中转醒 高杉晋助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自己都愣了一瞬 没错 是双眼 没来得及在意周边环境 他猛然坐起摸了摸自己的左眼

晌午从雕花窗子射入的阳光太过刺眼 等过几页空白 高杉晋助望向前方

这是一只完好的，明亮的眼睛。

恍惚过后 嘈杂的声音和熟悉的场景开始闯入他的耳膜和大脑。他真真切切地躺在村塾时自己的卧房里

身上的触感异常干爽 没有粘腻的血污 没有倾魂虐骨的疼痛 抬手时也没有熟悉的宽大袍子的和袖牵拉感。

人总是会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抛弃天真。高杉晋助很久之前就意识到了自己不是幸运的孩子 但明晃晃的阳光让他不得不颤抖着去庆幸这种可能性 他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回到了他想保护的所有人都没有牺牲的时候，回到了那个 可以整日打架斗嘴，不用背负血海深仇的时候。

那真的是很久以前了，久到他的心脏都不熟悉怎样随狂喜的情绪跳动 钝痛着 自从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之后，他就已经将自己视作是个死人了。

“矮子——起床了——哪有人头晕一觉睡到晌午的 我看你只是偷懒不想练剑罢——你再不起我可要叫松阳老师—”坂田银时扛着竹剑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扭头却愣住了“…那个 我说错什么话了吗？你哭什么？难道你真的很不舒服？那要不你再睡会…？别吓我啊我可担不起这罪…”他慌乱的随便撇下竹剑 捏着衣角小跑过来

虽然已经知道了自己重生的时间，但看到故人鲜活地站在自己面前 他还是 抑制不住啊 。说不上是委屈还是狂喜的极强烈的情感一股脑的涌上来 用无法承受的泪水打湿了高杉晋助的身心

他终于被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海拍打上岸了 胸腔中满溢着欣喜的氧气 大口呼吸着。

他再也不会被命运扼住脖颈了 再也不会 溺亡于海底了。

回过神再注意到脸颊上的触感 笨拙的、不太轻柔的擦拭着 窸窸窣窣的，是坂田银时那混蛋的手。

明明 到最后一刻都在争吵啊 跨越许多年的又一次见面 我为什么 这么想哭呢 眼眶中的酸涩满的要溢出来了 好想大哭一场 好想告诉你们我有多想你们 好想告诉你们我其实一点都不讨厌你们 好想一辈子留在这个时候。好想…好想……

坂田银时已经无法想出下一步的行动 彻底宕机。 那个总没好气的混蛋正目中无人地泪流满面 紧抿着唇，看起来也不像想说点什么的样子，他只好收回手，紧攥着湿透的衣角局促站着 同时迅速回想自己哪里惹到了混蛋少爷。

意识到脸上泪水的存在，高杉迅速抹了几下脸，只有泛红的眼周是大哭一场的痕迹。终于松了口气以为要迎来嘲讽的银时在听到这句话时再次严阵以待——

“我很想你。”他偏过头 ，睫毛湿漉漉的 反射着碎金的暖光“当然还有大家。”打哈哈是银时为数不多擅长的事情“你说啥恶心的东西呢 你脑子坏了？昨天晚上做完春梦被踹了？不要搞这种很让人误会的东西…”喋喋不休着 杂乱的银发盖着的耳廓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