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过去,蹲在他身边:“什么青鸾?”
他好像有点惊讶:“你不是吗?”
然后自言自语:“那大约是我想多了,她早该死了。”
兰波似是想摸一下我,但他的手有些抬不起来,于是放弃:“云小姐,我快死了。”
我点点头,抱着膝盖:“我知道啊。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要说遗言的话,好像没有,”兰波冲着我温和的笑了一下,“华国有句古话,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应该并不清楚你作为魂的性质是什么吧?”
我点点头,算是回应。他看着我的眼睛:“我之前在去华国碰到过一位超越者,他手里有一本古籍,我想这和你可能会有些许联系。”
他模仿着那位超越者世外高人的样子,用中文缓缓道来:“人之灵魂,为灵为魂,缺一不可,魂仍灵之载体,人之灵恒定,不可改,大限至,灵归天,若执念缚,怨念束,无可归,则化为鬼。
万灵化一魂,灵为身,魂为体,天地之平衡也。”
“你认为他说的情况与我有关系吗?”我看着他。
“我不确定,”兰波又用回了日语,“我只是觉得像,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
“一般这种情况,要么认为自己不是人类,要么就是对世界没有归属感。”
“你本来就不是人类,所以排除第一个,就只剩第二个了。”
我:“…………”你们间谍的观察能力那么强吗?
兰波阅读理解还是做的不够,如果他做的足够的话他会发现我眼睛里对这个世界没有一点归属感,再深入一点的话,还会发现我对这个世界的疏离。
厌恶倒是不厌恶,即使这个世界不是我的世界,但我还是对这个世界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的。
不过好在有兰波提供的这个大线索,我找回记忆得到真相指日可待。
我真心实意地赞美兰波先生。
我站了起来,朝他们挥了挥手:“我知道了,接下来就没有我的戏份了,我就先走了。”
我需要回去和墓园的十只鬼商量一下,为了防止太宰治大半夜跳完河顺路过来打扰我,越早回去越好。
太宰治忽然抬头盯着我看了一会,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好奇和兴味,看得我心里直发毛,用手搓了搓胳膊:“干嘛?”
“没事,”他弯起漂亮的眼睛,“青酱再见。”
我压下心里的不安,对着兰波说:“一次就好了,叠加的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兰波先生很平静:“我知道的,但我要等他。”
我转过头,也很平静的离开了这里,死挚友脑,这个真劝不来。
黄昏,横滨墓园。
我冲进墓园大门,老远就大声喊道:“幸子奶奶!!田欢!我回来啦!”
田欢坐在墓碑上,听见我的声音后眼睛一亮:“兰青!今天这么早吗?”
“这不有事找大家商量嘛。”我嘿嘿笑着,一个加速冲刺就加速朝田欢扑去。
她习以为常地跳下墓碑,张开双手稳稳当当地接住我,摸了摸我的头:“今天怎么了?遇到想不通的事情了?”
田欢比我高半个头,我赖在她身上抱着她的脖子,撒娇道:“有点吧,我今天要你抱着睡。”
她无奈地拍着我的背以示安慰,认命地抱着我朝幸子奶奶那边走去:“好,抱着你睡。”
我开心地朝她脸上吧唧一口:“田欢最好了!!”
小野田欢忽然停下了动作,我抬头,她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眼睛乱瞄,薄薄的唇瓣轻抿着,俨然一副黄花大闺女被登徒子调戏的模样。
千寻小姐笑着把我从田欢的身上轻轻拉下来,温声细语:“别逗田欢了,她可是盼了一整天你回来呢。”
我对着她挤眉弄眼,做作的夹着声音:“我就知道,我的魅力无鬼能敌。”
田欢瞬间就不脸红了,还朝我比了个中指:“滚吧混蛋,谁在意你啊?”
“哟哟哟,兰~青~今~天~这~么~早~吗~”我朝她做鬼脸。
田欢看着我,比了两中指,给我丢下了两个从中国学来的好字:“傻*。”
幸子奶奶笑着抱我们:“别闹了,快过来打斗地主吧,三缺一了。”
我兴冲冲地跑过去,却被田欢捉住后领子提了起来。田欢飘了起来,身上的怨气变浓,语气不善道:“你怎么回事?”
未愈合的伤口忽然隐隐作痛,我强装镇定:“什么怎么回事?”
田欢似是生了气,说话也不由地重了几分:“你手上的几道划痕怎么回事,你衣服为什么破了?”
“你以为你把背包反着背我就看不见了吗云兰青。”
幸子奶奶也注意到了我衣服下的有些骇人的伤口,向后头喊着:“村上!田中!你们俩可别打牌了!小青遭人欺负了!”
千寻小姐向来好脾气,对人对鬼都是温温柔柔的,像风中的棉絮,温柔又软和,此时却气得爆了脏话:“*的,谁打的你?把他带过来!我们多打一!”
断头鬼叔叔上前,仔细看了看我的魂体,然后舒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伤到根本,养养就好了。”
田中急急忙忙过来探查:“就你那三脚猫医术一边去,让我瞅瞅。”
断头鬼叔叔洋装生气缓和气氛:“你放屁!”
村上给了他俩一人一拳:“两个都快延毕的东西一边去,而且我们又不是人,怎么治,让开让开!让我大阴阳师来!”
独眼哥抱着两只小猫鬼不知道从哪里溜达回来:“你就一个破骂人的,算什么大阴阳师?”
村上:“你就说阴不阴阳吧?你就说我贱不贱吧?”
“阴阳,巨阴阳,说话阴阳就算了,人长的也那么阴阳。”断头叔叔锐评。
田中有样学样:“你为什么要冻十四个州啊?”
村上:“什么意思?”
田中:“一贱霜寒十四州。”
总之,在一阵兵荒马乱的检查和我的发誓下,他们才半信半疑地放过我。
田欢坐在墓碑上 ,其他人站在她身后,未尽的夕阳余光穿过洒在我的身上,阴影笼罩着他们,徒增压迫感。
田欢轻轻的敲着墓碑:“说吧,怎么伤到的?”
我老实巴交:“就和一个特别厉害的人打了一架。”
她一下子就捉住了重点:“人?你从来不掺和活人的事,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不愧是我们墓园鬼界的智力担当,一下子就get到了我的意思。
我给她递了个赞许的慈爱眼神,收到了一个白眼加中指。
爽了,犯贱真是爽。
解释中,太阳仅存的余光渐渐的消散,月亮慢慢的爬上了树梢,银白的光辉把我笼罩,我结束了长篇大论的解释:“就是这样。”
田欢轻叹:“所以你在认为这个世界是假的同时,也觉得自己是假的吗?”
我弱弱的反驳:“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不是失去了记忆,而是本来就没有。”
其他鬼听着听着都捂住了脸,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而田欢更甚:“我说你都能推理出这个世界是假的,怎么就……”
我看着他们的反应,恍然发觉,一下毛就炸起来了:“所以你们都知道这个世界不是真的吗?”
千寻小姐摸着我的头,像摸一只蠢笨的大狗,忍着笑:“想不通那就问吧,我们允许你问三个问题。”
我问出了第一个疑问:“这个世界是假的吗?”
幸子奶奶轻轻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算,再多的就不能说了,但它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我真的存在过吗?或者说我作为人活过吗?”
田欢没有像刚刚那样明里暗里地骂我蠢:“你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你是有作为人活过的。”
懂了,所以我不是天地灵,我只是失忆了。
可是兰波告诉我的资料却和我很像,没有怨气,只要我愿意,这天地间的灵随我使用,而且我可以一直留在人间,没有消散的迹象。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什么都知道,包括我来自于哪里和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本来还算吵吵嚷嚷的鬼们瞬间就安静了,他们都用一种复杂的,饱含情感的眼神看着我,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我知道的,我也没有问了,因为有些东西本来就不用多说,仅凭一个眼神就什么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