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神女的日常就是:起床,洗漱,穿衣服,接受信徒们的奉拜,吃饭,静止时间学操灵术,睡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开始感到厌烦,于是在古希腊被入侵的时候我趁乱逃了出去,穿着雪白的长裙从神庙奔到山下,颤抖着用灵凝出了一把剑,鲜血染红了地面,在那不知道多少个日夜里训练的剑法派上了用场。
我不能死,我不会死。
我,不会死。
终于还是让我杀出了一条血路来,我的剑是书教的,在每天睡前都会停止时间挥剑三万次,基本功早已刻在骨子里。
现在跟睡前练习也差了多少,只不过更痛一点,手脚更冰凉一点。
我不知道挥剑多少万次,但我记得被一剑捅穿后撕心裂肺的痛,记得我站起来时外来入侵者们惊恐的目光。
……记得战斗到最后的那一刻,我手上仍然提着剑,眼前的世界也变成了一片红色,幸存下来的士兵们站在周围为我让出了一条大道。
这一战直到黄昏,我疲惫的弯下身子向前走,手上的剑抵着地面发出让人肉酸的滋啦声,背对着暗黄的光茫,我一步一步的向着与太阳相反的地方而去。
我不知道该往哪走,我不知道哪里才是家,但我知道只要回到那片土地,一切都还有可能。
我要的不是日落时分的黄昏,我要的是破晓黎明的朝阳。
“瑞亚殿下!”身后难民呼喊的声音响起。
“瑞亚殿下!!”身后千千万万的信徒在叫喊着。
仿佛那天被灭的文明古国,再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伊西斯大人!请救救我的孩子!]
[大人!救救我!]
[救救我。]
在战争中,雪白的裙摆早就已经染成了红色,被风一吹,空空荡荡的,像飘舞的红旗。
“我不叫伊西斯。”我喃喃着。
可我大约也不叫瑞亚。
我是谁?
我要到东方去。
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
我忽然地极速奔跑起来,把他们留在身后,跑向那未知的远方,跑向我记忆中的祖国。
这场疯狂又艰难的徒步耗费了很长时间,具体多长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夜晚森林里虎视眈眈的野兽;沙子比热容小,烫得脚上长水泡,让我每走一步都如同刀割般痛苦;海上长时间漂浮,皮肤被泡得苍白又浮肿。
走走停停,死去活来。但我还是到了,因为我看到了一条巍峨的长城,既便我知道它与后世比起来并不算长,也并不算宏伟,可我还是哭了。
神女,说好叫点是至高无上的神,可实际上不过封建阶级用来巩固权力的棋子罢了,只是恰好这枚棋子不死不灭,不会造成不必要的损耗,是最优解。
被困于笼中漫长的日夜,终于是结束了。
个屁。
我回来时找找寻寻走得太久,秦始皇已经登基很长时候,这会正是寻求长生那几年,已经初具后面大泽乡起义时百姓贫苦的情形了。
好消息:回到国土了。
坏消息:离乱世不远了。
于是我又匆匆忙忙地躲进了深山,意图隐居。
有书在,我什么都会做;用灵凝聚实物我也熟练了很多。不死不灭,所以无需担心食物和水源,每日练练剑,学学数学,捣鼓一些高雅的乐器,生活也还算过得有滋有味。
但久居高位,看到的人间疾苦太少。我低估了我的同情心。
山下有个村子,村民待人和善真诚,大约是我长得还算看得过去,村子里的小孩都异常喜欢我,天天姐姐长姐姐短的叫个不停。我乐了:“你们猜猜姐姐多少数啦?”
小孩仔细打量我,乐呵呵地拍手:“姐姐看着和隔壁的新娘子一般高,约是十四五啦!”
其实猜得还挺准,我想。
我穿越前确实是十四岁,刚上初三不久。但要加上穿越后那几千年,就算只是只小猫也该修成大妖了,更何况是我。
我也不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弱鸡了,我的剑术是愈发的精进了,抽空学的箭法也随着时间的增长越来越熟练,竟做到了百步穿杨。
可惜这样牛逼的技术竟被我拿来打小雀。
“咻!”一个石子直直打向麻雀的翅膀,把这只可怜小东西打落在地上。
“哇!!又一只!姐姐好厉害!!”躲在草丛屏息凝神的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围了过来,眼睛里是干净的崇拜。
“那今晚姐姐给你们烤小雀吃!”我把小雀放在笼子里,笑着拍拍他们的脑袋。
“姐姐!野鸡!我想吃野鸡。”年幼的稚女拉着我的衣角,期待地看着我手上的弹弓。
“姐姐给你打两只,拿一只回家留着养好不?”
小孩子们又兴奋起来了,拉着我的袖子闹:“姐姐!我也要我也要!”
我笑着任他们闹,手中装麻雀的六角笼左右晃着:“好。”便又打几只野鸡,耽搁了一段时间快天黑才和孩子们下了山。
村子被夕阳染成温暖的颜色,树下站着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奶奶,有些着急地看着山的方向,直到看见我带着一串孩子出来才弯了眼:“回来啦!”
孩子们叽叽喳喳:“李奶奶!” “李大奶奶!”
李奶奶温柔地看着我们:“青丫头,又去打猎了?”
她活了六十岁,在这年代已经称得上高龄了,因而全村上下都称她李奶奶,闺名也不知所踪。
她有过三儿一女,儿子前些年征了两个去,死在了战争里,后来最小的儿子在饥荒年病死在床榻上,他死前一直念叨的小妹后来死于难产,只留下一个小孙女。
村里人都说我和她女儿性格十分相像,名字里也都有个“青”,李奶奶素日里极为疼我,许是有她女儿的一份在。
我亲昵地凑到她身边,炫耀般举起笼子:“是啊,你看!好多好多的雀儿和野鸡!”
“你这死丫头!衣服都破了,伤着可怎地办?”她笑着,分明是凶我,眼里却全是喜意。
她不知道,我在回家的路上早就死伤过无数次,这点皮外伤对我来讲和无伤并没区别。但我还是笑着撒娇:“好啦好啦,下次不会了嘛。”
“明儿过奶奶家吃午饭,奶给你做了件衣服,过来试试合不合身。”
“好。”
明明乱世将至,但村子地处偏远,哪怕苛政加身,倒勉强还是一派和乐景象。
就这样一直下去吧,就这样一直幸福和乐吧,哪怕山崩地裂,我也愿意为此献出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