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屋奠基日

欣欣用粉笔画的藏宝图歪歪扭扭，X标记落在老槐树最粗壮的枝桠间。"这里能看见整个小区的屋顶，"她踮脚拍树干，运动鞋跟磕出笃笃声，"我爸说这树比他岁数还大，肯定藏着精灵。"

阿琴背着帆布包蹲下来，指尖划过树皮上的青苔——它们连成半透明的网，沾着昨夜的露水。包里的卷尺突然滑出来，"啪"地砸在蒲公英丛里，惊飞了三只金龟子。"小心点！"欣欣捂住嘴笑，马尾辫上的樱桃发绳晃悠着，"吓跑树灵，我们的树屋就建不成啦。"

她们从车库拖来六块木板，是欣欣爸爸装修剩下的废料。阿琴量尺寸时，欣欣正往树洞里塞野蔷薇花瓣，说是给树灵的见面礼。"你看这道疤，"阿琴突然指着树干上的凹陷，那里嵌着颗生锈的铁钉，"像不像张笑着的嘴？"话音刚落，一阵风卷着槐树叶沙沙响，仿佛在回应。

太阳斜斜挂在楼顶时，她们总算搭好了树屋的框架。欣欣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塞进树洞："明天见，树灵先生。"阿琴把画着笑脸的木板钉在最显眼的地方，晚霞透过叶隙落在上面，给笑脸镀上了层金边。

凌晨三点，阿琴被雷声惊醒。窗帘缝隙里的闪电，让她突然想起树屋的防水布没固定好。她摸黑套上雨衣，蹑手蹑脚溜出门时，看见欣欣举着伞站在单元楼门口，裤脚已经湿了大半。"我就知道你会来，"欣欣晃了晃手里的麻绳，"我妈说暴雨会把树屋掀翻。"

雨丝像银线斜斜扎下来，老槐树在风里摇晃，树屋的木板发出吱呀的呻吟。阿琴爬上最低的枝桠时，脚底一滑，欣欣死死拽住她的脚踝，两人在雨里笑成一团。"快看！"欣欣突然指着树洞里，那枚生锈的铁钉上，挂着片完整的蝉蜕，翅膀还闪着微光，"树灵给我们留了护身符！"

她们跪在树屋里钉防水布，雨水顺着发梢滴进眼睛里。阿琴的指甲缝里嵌满泥，欣欣的伞骨被风吹断了一根，但当最后一个绳结系好时，两人看着密不透风的"屋顶"，都觉得比任何时候都骄傲。

雨小些时，她们发现树屋角落有个蚁穴。工蚁们正扛着蚁卵往高处搬家，队伍像条会动的黑线。"我们帮它们吧，"欣欣掏出空饼干盒，小心翼翼地铲起蚁群，阿琴举着薯片袋当临时帐篷，护送它们转移到树屋最干燥的角落。"等天晴了，"阿琴擦掉脸上的泥，"我们给它们搭个石头城堡。"

回家的路上，天边裂开道金光。欣欣突然停下来，指着彩虹的尽头："听说顺着彩虹走能找到宝藏，下次我们试试？"阿琴点点头，看见她湿漉漉的刘海下，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

树屋的木地板终于干透了。阿琴铺了块碎花布，欣欣带来她的天文望远镜——那是她十岁生日时的礼物，镜头上还贴着卡通贴纸。傍晚的风带着槐花香，远处传来小区篮球场的喧闹声，树屋里却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北斗七星像不像个大勺子？"欣欣调整着焦距，镜片里的星群突然清晰起来，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阿琴趴在木板上，数着飞过的萤火虫，突然说："等我们上初中，还能一起住在这里吗？"

欣欣的动作顿了顿。她知道阿琴的爸爸要调去外地工作，开学后可能要转学。"当然能，"她把望远镜递给阿琴，"我会每天来打扫，给你的枕头晒晒太阳，就像你从没离开过。"

树洞里的蝉蜕还挂在那里，经过几天的日晒，变得晶莹剔透。阿琴掏出铅笔，在树屋的内壁上画了两个牵手的小人，一个扎着马尾，一个留着短发，旁边写着："阿琴和欣欣的树屋，永远不关门。"欣欣在旁边画了道彩虹，彩虹尽头画着个大大的宝箱。

夜深时，她们躺在树屋里看星星。银河像条发光的绸带，横亘在头顶。欣欣突然唱起不成调的歌，是她从奶奶那里学的童谣，阿琴跟着轻轻哼，歌声惊飞了枝桠间的夜鹭，扑棱棱的翅膀声里，带着夏末特有的温柔。

"如果我走了，"阿琴的声音很轻，"你要记得给树灵带松果，它好像更喜欢华山松的。"

欣欣握住她的手，掌心全是汗："我会的。还要给我们的蚂蚁城堡加盖两层，等你回来参观。"

第一缕晨光爬上树梢时，两个女孩蜷在树屋里睡着了。她们的手指紧紧扣在一起，像两棵根系相连的树，在无人知晓的高处，守护着属于她们的、闪闪发光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