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寂静持续着,如同厚重的绒布包裹着整个隔音室,甚至能听到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嗡鸣。过度承受声波攻击的耳膜仍在嗡嗡作响,但那令人疯狂的混乱“回响”确实消失了。
“回响之匣”静静地躺在实验台上,青铜表面黯淡无光,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古董盒子。那具研究员的骸骨也失去了所有张力,指骨自然垂落,似乎终于得到了永恒的安眠。
“咳……咳咳……”宋星牧在宋祈安怀里咳嗽了几声,悠悠转醒,眼神依旧疲惫涣散,但那股几乎要撕裂他精神的冰冷“注视感”和痛苦嚎哭已然消退,只剩下深深的虚弱。“哥……?”
“没事了,暂时。”宋祈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放松,他仔细检查了一下弟弟的状态,确认他只是脱力而非再次被污染。
沈照野撑着实验台站起来,甩了甩依旧发麻的右手,咧了咧嘴:“妈的,这破盒子劲儿真大。”他左臂的标记也恢复了被胶带屏蔽后的平静。
苏清晏和林薇相互搀扶着站起身,脸上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些许神采。
成功关闭匣子带来的不仅仅是环境的寂静,更是一种心理上的短暂喘息。他们第一次,凭借自己的力量,真正意义上地“解决”了一个源头性的危机,而不是仅仅逃亡或侥幸通关。
宋祈安小心翼翼地将宋星牧扶到墙边坐下,然后目光落回那合拢的“回响之匣”上。盖子上谢砚辞的那句“凡音皆有其归处。心静,则回响自息。”仿佛蕴含着某种深意。
他尝试着,再次用手去触碰盒子。
这一次,没有哭声,没有抗拒。盒子触手冰凉,却不再带有那种吸魂蚀骨的诡异感。他轻轻用力,发现盒盖似乎可以再次打开一条缝隙。
他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其他人,得到肯定的眼神后,他缓缓掀开了盒盖。
没有哭声再现。
盒子内部是极其精密的音叉、谐振腔和诸多看不懂的微小结构,中央有一个小小的凹槽,似乎原本镶嵌着什么东西,但现在空空如也。而在那些结构的缝隙里,残留着一些极细微的、暗银色的结晶粉末,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
“这就是……‘最初的噪音’的源头?”苏清晏凑近观察,不敢用手去碰那些粉末,“看起来像是某种……能量结晶的残留物?”
宋祈安用战术笔的尖端极小心地沾了一点粉末,粉末一离开盒子,立刻就消散于空气中,只留下一丝极淡的、类似臭氧的味道。
“它被消耗了,或者……转化了。”宋祈安得出结论,“当我们用‘心之光’共鸣并关闭它时,它的‘能量’似乎被中和了。”这印证了谢砚辞的话,也证明了“心之光”是对抗“永夜”污染的有效途径。
他将盒子彻底合上,递给苏清晏:“收好它。既然它能收容‘最初的哭声’,或许以后也能用来收容其他危险的‘回响’。”这或许是一件强大的工具。
就在这时,林薇忽然指着那具研究员的骸骨:“他……他口袋里好像有东西。”
宋祈安小心地走过去,尊重地微微颔首,然后从骸骨白大褂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本薄薄的、用塑料膜仔细包裹的皮面笔记本。
笔记本的扉页上,写着一个名字:李俊明,还有一个编号:09。
又一位“彼岸”项目的研究员!
宋祈安快速翻阅了一下。这本笔记不同于G.W.的疯狂呓语,记录更加理性客观,详细记载了早期声波实验的数据、观察到的一些“异常共振现象”,以及他对“回响”可能具备“信息承载性”和“情感污染性”的担忧。笔记截止于“泄密事故”发生的前一天。
在笔记最后一页的背面,他用红笔重重写着:
【G.W.和谢都疯了!一个要拥抱‘真理’,一个要炸毁一切!】 【我必须留下‘火种’!‘钥’不止是身份牌!它们能与‘源共鸣’(指黑色月亮?)!不同的‘钥’组合,或许能……】 【我把‘09’藏在……】
后面的字迹被一大片干涸的、暗褐色的污渍彻底覆盖,无法辨认。
“火种”?“源共鸣”?“钥”的组合?
李俊明似乎发现了“钥”的更深层用法,甚至可能藏起了自己的“09”号胸牌!但他没来得及说出地点就遭遇了不测。
线索再次增多,却也再次中断。
“看来,我们需要找到更多的‘钥’,以及弄明白如何‘组合’它们。”宋祈安将笔记本也收好。
此刻,隔音室外依旧一片死寂。档案馆地下的危机似乎真的因匣子的关闭而解除了。
他们带着疲惫却也振奋的心情,搀扶着彼此,离开了隔音室,沿着楼梯重返地面。
当他们走出档案馆大门时,惊讶地发现,外面小镇的天色竟然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他们进入时的黄昏时分!
“时间……好像又停滞了?”林薇惊讶地看着手表,指针纹丝不动。
“或者说,‘永夜’里的时间流动是紊乱的,只在‘剧目’发生时才有意义?”苏清晏推测道。
更让他们感到一丝安慰的是,小镇那种无处不在的、被窥视的压抑感,似乎也减弱了许多。虽然依旧死寂,却不再那么令人毛骨悚然。
“是匣子关闭的效果?”沈照野活动了一下手臂,“感觉舒服点了。”
宋祈安感受了一下,确实如此。关闭“回响之匣”,似乎在一定程度上净化了这片区域的“污染”,削弱了“祂”的直接影响。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鼓舞。他们找到了不仅能自保,还能真正反击的方法!
他们决定返回旅馆稍作休整,消化新获得的信息和物品。
然而,就在他们快要走到旅馆门口时——
走在最前面的宋祈安猛地停下了脚步,瞳孔骤然收缩。
旅馆一楼的窗户玻璃上,那些之前被他们用褐色胶带仔细粘贴覆盖的地方……
此刻,所有的胶带都不翼而飞!
光洁的玻璃窗如同黑色的镜子,清晰地映照出他们五人惊愕的身影。
以及……
在他们每个人的倒影身后,都静静地、无声地站着一个模糊的、扭曲的黑色人形阴影!
那些阴影没有面孔,没有细节,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一直就站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归来。
倒影中的“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仿佛早已习惯了这些阴影的存在。
而在旅馆大门上方,那块原本空无一物的招牌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仿佛用鲜血写就的、正在缓缓滴落的字迹:
【欢迎回家,演员们。下一幕,即将开演。】
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所有人的脊髓。
“祂”的削弱,似乎……激怒了某种东西。
或者,这只是另一场更宏大“剧目”的……
开场预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