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嗡鸣的低语
“老地方”是宋祈安早就物色好的一处废弃的校工工具房，位于体育馆后身一片稀疏的小树林里，平时罕有人至，隔音尚可。
晚上八点，五人陆续抵达，神色各异，都带着刻意掩饰却依旧明显的紧张。工具房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泡，光线摇曳，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投在堆满杂物的墙壁上，仿佛无数默剧演员在无声骚动。
没有寒暄，没有废话。
“都说说吧。”宋祈安关上吱呀作响的铁门，隔绝了外界，声音在狭小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从我开始。我确认，那些‘黑影’跟回来了。它们在反光面出现，静止，回避人群，像是在观察。”他省略了细节，但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沈照野立刻咬牙道：“我也看见了！妈的，在镜子里对我笑！老子真想一拳砸过去！”他挥舞着拳头，左臂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着浅红。
“我…我听到一种嗡鸣，”宋星牧的声音有些虚弱，他靠着一個旧货架，眼下乌青浓重，“不是声音，是直接…在脑子里响，很低，很远，但一直不停……像…像机器待机的那种声音，但又不一样，更…冰冷。”他努力描述着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苏清晏推了推眼镜，语气尽量平稳，但指尖微颤：“我找到了一份被加密的官方档案，内容与我们经历高度吻合，但被定性为‘科研事故’和‘集体癔症’，并用‘地质灾害’掩盖。有官方力量在监控和掩盖这类事件。我们不是特例。”这个消息让空气更加凝重。
林薇拿出她的日记本，翻到某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时间、地点和琐碎的异常现象：“我…我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我发现，大家提到异常感觉的时候，好像…都集中在夜深人静、或者周围环境存在大量规则几何图形（比如瓷砖地面、网格窗户）、还有…靠近学校那些老旧的、地下管线复杂的区域……比如，我们之前去的实验楼、体育馆、还有…这里附近。”
她的话像一块拼图，瞬间将一些散乱的点连接起来！
宋祈安眼神一凝：“老旧管线？规则图形？”他猛地看向宋星牧，“星牧，你听到的‘嗡鸣’，在这些地方是不是更清晰？”
宋星牧愣了一下，仔细回想，随即脸色更白了几分：“好…好像是！在图书馆地下室找资料时，那声音就特别烦人！还…还有体育馆的淋浴间，也是！”
沈照野也皱起眉：“操！你这么一说，我做梦那镜子走廊，他妈的地板就是那种黑白格子！”
苏清晏迅速思考：“老旧管线可能传递异常的振动频率？规则几何图形或许…更容易形成某种能量场或共鸣结构？这符合一些边缘物理学的猜想……”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一点：“永夜”的影响并非均匀散布，而是依托于现实世界的某些特定环境因素在渗透和放大！它正在利用现实世界的“规则”作为跳板！
“它们…在搭建‘舞台’？”林薇颤抖着说出一个可怕的比喻。
就在这时，工具房那盏昏黄的白炽灯，猛地闪烁起来！一下，两下，越来越快！
同时，角落里一个废弃的铁皮工具箱，突然发出轻微的、规律的嗡鸣声，与宋星牧描述的感觉极其相似！
“来了！”宋祈安低喝一声，瞬间戒备。
所有人汗毛倒竖！
宋星牧猛地抱住头，痛苦地蹲下：“声音…变大了！就在…附近！”
沈照野一把抄起地上一根锈蚀的铁棍，怒视四周。苏清晏和林薇紧紧靠在一起。
灯光疯狂明灭，工具房的阴影随之剧烈扭曲舞动，仿佛活了过来。那铁皮工具箱的嗡鸣声越来越响，甚至带动了旁边的其他金属工具微微震颤！
在明灭的光影中，他们惊恐地看到，工具房内所有光滑的表面——废弃钳工台的金属台面、一块靠在墙边的玻璃、甚至沈照野手中铁棍的反光——都开始浮现出那模糊的黑色人形轮廓！
不止一个！是十几个！几十个！它们静静地站在每一个倒影里，无声地注视着他们，仿佛一场无声的围观！
冰冷的注视感如同实质般压来，空气温度骤降。
“***！装神弄鬼！”沈照野怒吼一声，应激反应下，挥起铁棍就砸向那个不断嗡鸣的工具箱！
“别！”宋祈安出声阻止，却晚了一步！
哐当！一声巨响！
铁棍砸在工具箱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嗡鸣声戛然而止。
闪烁的灯光也骤然恢复了稳定，变得异常明亮，甚至有些刺眼。
然而，那些倒影中的黑影，并没有消失。
反而……
在所有倒影中，那几十个黑影，齐刷刷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它们没有五官的“脸”，“看向”了沈照野。
然后，所有的黑影，同时抬起一只“手”，指向了他。
一种难以形容的、冰冷的锁定感瞬间笼罩了沈照野！他感觉左臂的疤痕如同被烙铁烫到般剧痛起来！仿佛有无数根无形的线缠上了他，要将他拖入某个深渊！
“呃啊！”他闷哼一声，铁棍脱手落地，整个人踉跄着后退，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惊骇的表情。
“照野！”苏清晏惊叫。
宋祈安一步挡在沈照野身前，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那些指向他们的黑影倒影。他没有攻击，而是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将其对准了虽然不再嗡鸣、但似乎仍在微微震颤的空气。
“星牧！”他厉声道，“现在！仔细听！那‘嗡鸣’到底是什么？！它在‘说’什么？！”
宋星牧被哥哥的声音惊醒，强忍着巨大的恐惧和脑海中的混乱，拼命集中起所有残存的感知力，去捕捉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形的“信息”。
灯光惨白，黑影静立，指向分明。工具房内的时间仿佛凝固。
宋星牧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身体剧烈颤抖，嘴唇翕动，断断续续地挤出破碎的词语：
“……排斥…错误…” “…坐标…锁定…” “…清理…程序…” “…能量…不足…需要…” “…‘门’…不稳定…” “…等待…信号…”
每一个词都冰冷如机械，毫无情感，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寒意。
这根本不是“回响”，这是某种…系统日志？！某种基于规则的冰冷判断！
嗡鸣声是它的“低语”，是它运行的状态提示！
而沈照野刚才的攻击行为，被判定为了“错误”，需要“清理”！
宋祈安飞快地记录着这些词语，大脑飞速运转。
就在宋星牧几乎要再次崩溃的瞬间——
工具房外，远处教学楼的下课铃声突然清脆地响了起来。
“叮铃铃铃——” 仿佛一个开关被拨动。
工具房内刺眼的灯光瞬间恢复了正常的昏黄。
所有倒影中的黑影，如同退潮般，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那冰冷的锁定感和嗡鸣的余韵也骤然消失。
只剩下五人粗重的喘息声，和死一般的寂静。
沈照野瘫坐在地，捂着剧痛的手臂，冷汗浸透了衣服。
宋星牧虚脱地靠在货架上，几乎站立不稳。
苏清晏和林薇脸色煞白，惊魂未定。
宋祈安缓缓放下手机，录音键的红色光点依旧亮着，记录下了刚才那恐怖的一切。
他看着屏幕上记录下的那些破碎词语，眼神冰冷到了极点。
“清理程序”… “坐标锁定”… “等待信号”…
它们不是生物。
它们是一套程序。一套基于“永夜”规则、正在现实世界缓慢启动的自动清理程序。
而沈照野，刚刚被标记为了需要清理的“错误”。
或者更准确地说……
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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