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房内的空气凝滞如冰。沈照野粗重的喘息声是唯一打破死寂的声响，他死死按着左臂，那剧痛虽已消退，但一种无形的、被标记的冰冷感如同跗骨之蛆，缠绕不去。第一个。这两个字像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清理程序…坐标锁定…”苏清晏喃喃重复着宋星牧破译出的词语，脸色苍白，“这意味着它们有一套内部的判定机制…沈照野之前的攻击行为，可能触发了某种‘敌对判定’…”
“能量不足…需要…”林薇声音发颤，“它们…还需要‘充电’？靠什么？”
宋祈安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工具房，最终落回手机上那段恐怖的录音。“嗡鸣…老旧管线…规则图形…”他大脑中无数线索疯狂碰撞、重组，“它们不是凭空存在的。它们在利用现实世界的基础设施作为…‘载体’或者‘放大器’！那‘嗡鸣’可能是某种低频振动，通过管道、金属结构传递！规则图形或许构成了某种…共鸣阵列！”
他猛地看向沈照野：“照野，你砸工具箱之前，它是不是靠着墙边的水管？”
沈照野一愣，努力回忆：“好…好像是！”
“这就对了！”宋祈安眼神一亮，“你的攻击通过金属工具传导，被水管放大，可能达到了某个触发‘清理’机制的阈值！它们需要现实世界的物理媒介！”
这个发现像一道刺破黑暗的光！
“所以…如果我们破坏或者干扰这些‘载体’…”苏清晏立刻跟上思路。
“就可能干扰甚至中断它们的‘程序’运行！”宋祈安接道，语气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它们不是无敌的！它们依赖现实！这就是G.W.说的‘规则即牢笼’！它们的规则，也是它们的弱点！”
希望重新燃起，虽然微弱，却无比关键。
“那…那现在怎么办？”林薇看向沈照野，充满担忧，“它们锁定照野了…”
宋祈安快速思考：“‘能量不足’和‘等待信号’是关键。这意味着它们的‘清理’行动可能无法立刻执行，或者需要特定条件。我们还有时间。但必须尽快找出‘反制’的方法。”
他看向宋星牧：“星牧，你是关键。你需要尽量屏蔽那些‘嗡鸣’的干扰，尝试主动去‘倾听’和‘解析’它们。就像之前破解密码锁一样，找出它们‘程序’里的规律，甚至是…‘漏洞’或‘指令’！”
宋星牧脸色依旧苍白，但哥哥的话让他用力点了点头。逃避没有用，必须面对。
“清晏，你继续从学术层面入手，重点研究低频振动、共振原理，还有那些加密档案里可能隐藏的技术细节。尝试找出能干扰甚至屏蔽这种特定频率的方法。”
“林薇，你的观察力很重要。扩大记录范围，重点关注学校哪些区域的老旧管线最密集，哪些地方的规则几何图形最多、最复杂。我们需要预测它们可能的下一个‘活跃点’。”
“照野，”宋祈安最后看向沈照野，语气沉凝，“你暂时不要落单，尽量待在人多、开阔、反光面少的地方。避免再次发生剧烈冲突，刺激它们。同时…”他顿了顿，“感受你被‘锁定’的状态，任何细微变化，立刻告诉我。你的身体，现在是我们最直接的‘预警器’。”
沈照野啐了一口，眼神凶狠却冷静下来：“妈的，知道了。老子就当个鱼饵，看它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一个初步的行动计划迅速形成。恐惧依旧存在，但已被一种更强烈的、想要反抗和生存的意志所取代。
接下来的几天，五人如同隐没在校园背景里的特工，悄无声息地展开行动。
宋星牧将自己关在寝室，戴上降噪耳机却不播放音乐，只是努力在无尽的嗡鸣背景音中，捕捉那些极其细微的、规律性的变化和重复的“词语片段”，艰难地做着记录和分析，精神负荷极大，几次几乎呕吐，却坚持了下来。
苏清晏几乎住进了图书馆的禁区阅览室，借助医学院的身份权限，调阅了大量关于声波、次声波、结构共振甚至建筑声学的冷门资料，笔记本上写满了复杂的公式和推论。
林薇的身影出现在校园各个角落，她拿着手机，看似在拍照闲逛，实则详细记录着每栋老建筑的外部管线布局、内部地板瓷砖的图案、窗户的网格数量，甚至偷偷拍下地下管廊的入口位置， risk 极大。
沈照野则强迫自己待在篮球场、喧闹的食堂、人头攒动的自习室。他尽量控制脾气，但左臂那不时传来的细微刺痒和冰冷的被注视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危险的临近。他变得异常警觉，像一头被围猎的豹子。
宋祈安则统筹全局，分析汇总所有信息，并开始利用他的计算机和逻辑天赋，尝试将宋星牧解析出的碎片化“词语”和苏清晏找到的物理原理相结合，构建一个粗糙的“行为模型”，试图预测这套“清理程序”的逻辑。
第三天傍晚，宋祈安将所有人再次召集到工具房。这里似乎成了他们临时的“作战室”。
“有发现。”宋星牧的声音带着极度疲惫，却有一丝兴奋，“那‘嗡鸣’…不是连续的。有…间隔。像心跳一样。每次‘心跳’周期末尾，会有一个极其短暂的…‘静默期’，比正常间隔稍长一点。而且…‘清理程序’、‘能量不足’这些词，总是在‘静默期’之前出现！”
“静默期？”苏清晏立刻反应过来，“可能是系统在刷新状态或进行自检！那是它最‘迟钝’或者最‘脆弱’的时刻！”
“频率呢？”宋祈安追问。
“大概…每两小时一次…很规律。”宋星牧不确定地说。
“两小时…”宋祈安快速操作电脑，调出林薇绘制的地图，上面标记了几个疑似高频振动点，“体育馆淋浴间、图书馆地下室、三号老教学楼…这些地方的振动强度最高。下次‘静默期’…”他看了一眼时间，“在大概一小时后。”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沈照野身上：“照野，感觉怎么样？”
“那狗屁注视感…好像越来越明显了。”沈照野拧着脖子，“尤其在靠近那些老房子的时候。”
“它们可能在积累能量，或者…‘信号’快来了。”宋祈安眼神一凛，“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下次‘静默期’，我们主动出击。”
“怎么做？”
“制造干扰。”宋祈安看向苏清晏和林薇，“清晏，你查到有什么简单方法能产生强干扰振动吗？林薇，体育馆淋浴间的地下管线布局图能画出来吗？”
苏清晏迅速翻看笔记：“有！低频声波很难屏蔽，但可以通过制造更强、频率相近但相位相反的振动进行局部抵消！需要大功率的低频扬声器或者…甚至简单的物理撞击，只要力度和频率精准！”
林薇立刻拿出速写本，凭借记忆画出了淋浴间大概的管线走向：“主水管好像就从更衣室那面墙后面走！”
一个大胆的计划迅速成型。
一小时后，体育馆晚间闭馆前，人流稀少。
五人潜入空无一人的男淋浴间。瓷砖地面，网格天花板，巨大的镜子，无处不在的反光面让人极度不适。
宋星牧闭眼感知，举起手示意：“…‘心跳’加速了…快到‘静默期’了！”
沈照野站在淋浴间中央，左臂的刺痒感达到顶峰，他能感觉到，无数冰冷的“视线”从四面八方那些反光面中汇聚到他身上。
“就是现在！”宋星牧猛地喊道！
“动手！”宋祈安下令！
沈照野怒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抡起早就准备好的一把大号扳手，按照林薇指示的位置，狠狠地砸向那面埋藏着主水管的墙壁！
咚！！！！
巨大的撞击声在空旷的淋浴间回荡！
几乎同时，苏清晏将手机贴着另一面墙，播放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段由她计算生成的、极其刺耳的低频噪音！
宋祈安则猛地将旁边一个沉重的更衣柜推倒，砸在瓷砖地面上！
轰隆！哗啦！
多种剧烈、混乱的振动同时爆发，通过墙体、地面、管道疯狂传播！
一瞬间——
所有的灯光剧烈闪烁！
所有镜子中的黑影剧烈扭曲、模糊，仿佛信号不良的电视图像！
那无处不在的“嗡鸣”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发出一声极其尖锐的变调，然后——
戛然而止！
陷入了完全的、绝对的寂静。
就连宋星牧脑中的嗡鸣也第一次彻底消失了！
那种冰冷的锁定感和注视感，如同潮水般退去！
沈照野愣在原地，感受着左臂那折磨人的刺痒感瞬间消失，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成功了？！
灯光恢复了正常。
镜子中的倒影恢复正常，黑影消失无踪。
只有他们粗重的喘息声，和满地狼藉。
“结…结束了？”林薇不敢相信。
宋祈安没有放松警惕，他仔细感知着四周。寂静，真正的寂静。
“不，”他缓缓摇头，目光凝重，“只是暂时干扰了它。‘程序’还在。但…”
他看向同伴们，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我们找到了它的脉搏。”
“下一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工具房那次是警告，而这次，是正式的反击。
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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