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队的气氛因为谢砚辞的发现和宋星牧那不确定的感应而变得愈发凝重。那种被无形之手操控、如同实验小白鼠般的感觉,比直面怨灵更令人窒息。
宋祈安的指令得到了最高效的执行。
谢砚辞几乎泡在了市立图书馆和历史档案馆,他那台高性能笔记本电脑的硬盘里,很快塞满了数十年来周边城市高校怪谈的扫描件、旧新闻报道以及模糊的事故记录。他试图从这些碎片中拼凑出“模组”的设计蓝图。
苏清晏则利用医学院的资源和人脉,谨慎地调阅那些被标记为“心理创伤导致意外”的卷宗,试图从生理指标和心理学角度寻找受害者之间的隐性联系。
沈照野的行动最直接。他弄来了一间位于老城区筒子楼顶层的闲置公寓,这里住户复杂,流动量大,几乎无人关注邻居是谁。他用最快的速度更换了门锁,安装了简单的报警装置,囤积了足够的矿泉水和压缩食品,甚至搞来了几根加重版的甩棍和战术手电。这里成了他们临时的“作战会议室”和避难所。
而宋星牧,则努力扮演着“人形雷达”的角色。他强迫自己放松精神,不再抗拒那种细微的感知,而是尝试像调节收音机频道一样,在城市的背景噪音中搜寻那些不和谐的“频率”。
几天下来,收获与焦虑并存。
谢砚辞发现,那些传闻虽然细节各异,但确实像一套“题库”,核心逃不出几种固定的恐怖范式(空间循环、规则禁忌、怨灵执念),且出现的时间线似乎有某种难以捉摸的集中性。
苏清晏发现,那些所谓的“意外”受害者,在事件发生前一段时间,都出现过类似的生理心理指标异常:轻微的磁场敏感症、频繁的既视感(Déjà vu)、以及脑电图显示的特定波段活跃度异常增高。这像是某种……“易感体质”。
沈照野把据点收拾得像个安全屋,但他浑身的肌肉依旧紧绷,仿佛敌人下一秒就会破门而入。
宋星牧的感应时断时续,总在快要捕捉到什么的时候又缥缈消失,这让他有些沮丧。
转机在一个雨夜来临。
谢砚辞在交叉对比一条关于“美术学院镜廊”的旧闻和近期学生论坛的吐槽帖时,发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巧合:当年那名意外坠亡的女生,和最近在论坛抱怨在镜廊“看到怪东西”的一个发帖人,居然是同一天生日。
这个巧合微小到近乎无聊,但在这种事情上,任何巧合都值得警惕。
“星牧,”谢砚辞立刻打电话,“我需要你帮忙。能尝试感应一下这个地址吗?不需要很具体,只需要感受那里的‘氛围’是否异常。”他将美术学院的镜廊地址和那个坠亡女生的名字发给了宋星牧。
电话那头的宋星牧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做准备。然后,他轻声说:“我试试。”
筒子楼的安全屋里,宋星牧闭上眼睛,放松身体,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那串地址和那个陌生的名字上。起初是一片混沌的城市背景音,渐渐地,一个清晰的、带着潮湿寒意的意象涌入他的脑海——
狭长的走廊。 无穷无尽的、反射着惨白灯光的身影。 一种失重般下坠的极致恐惧。 还有……一双眼睛。一双在无数镜像碎片中冷冷凝视着外界,充满了痛苦、迷茫和一丝……贪婪的眼睛。
“啊!”宋星牧猛地睁开眼睛,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那里……很强烈!比图书馆和阶梯都要……‘活跃’!它好像……醒了?”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安全屋内,所有能反光的东西——窗户玻璃上的雨水痕迹、沈照野放在桌上的不锈钢水杯、甚至苏清晏手机漆黑的屏幕——都极其短暂地闪过一道非自然的光晕。
紧接着,一阵极其轻微、却尖锐得像指甲刮过玻璃的嗡鸣声,在每个人耳边响起,又瞬间消失。
四个人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沈照野抄起甩棍护在门前,苏清晏快速扫视环境寻找声源,谢砚辞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试图捕捉异常信号。
宋祈安则猛地看向宋星牧。
宋星牧的脸色苍白,他颤抖着手指向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那条来自谢砚辞、写着镜廊地址和坠亡女生名字的短信界面,此刻正被一种诡异的、不断扭曲蠕动的黑色墨迹所覆盖。
那墨迹不像液体,更像是有生命的阴影,它们蜿蜒汇聚,最终凝固成一行冰冷、熟悉又令人心悸的字体:
【录取通知】 主题:镜廊回响 地点:XX美术学院·西侧美术楼3F镜廊 时间:即刻启程 规则:勿失勿忘,勿信汝瞳 提示:她的画还未完成。
没有实体的信封,没有选择的余地。通知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直接呈现在了他们信息的核心载体上。
“妈的!”沈照野低吼一声,“它还真会挑时候!”
“即刻启程……”苏清晏看向窗外漆黑的雨夜,“这是不给我们任何准备时间。”
谢砚辞已经冷静下来,快速说道:“规则‘勿失勿忘,勿信汝瞳’。前两句可能指不要迷失方向、不要遗忘关键信息。后一句……镜廊的核心危险可能来自视觉欺骗,不能相信眼睛看到的。”
“提示‘她的画还未完成’,”宋祈安接口,思维高速运转,“可能与核心怨灵的执念有关。我们需要找到那幅画,或者……帮她完成?”
他目光扫过众人:“没有时间犹豫了。照野,带上装备。清晏,急救包。砚辞,所有关于镜廊和那个女生的资料,能记多少记多少。星牧,”他看向还在微微发抖的弟弟,“跟着我,你的感觉是关键。”
五分钟后,一辆黑色SUV冲破雨幕,朝着美术学院的方向疾驰而去。车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每个人都在默默消化着有限的信息,准备迎接一场未知的、必须在瞬间判断生死的战斗。
美术楼在雨夜里像一头沉默的巨兽。西侧的走廊一片漆黑,寂静无声。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那条著名的镜廊——长长的走廊两侧,从上到下镶满了落地镜,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模糊地映出他们一行人紧张的身影和手电晃动的光斑。
空气冰冷粘稠,带着一股松节油和灰尘混合的怪味。
“分开找线索,但必须保持在彼此视线或声音可及范围内。”宋祈安下达指令,“注意所有可能与‘画’相关的物品,以及任何不自然的镜像。”
探索开始。手电光柱在镜林中交错扫射,无数个他们的倒影被拉长、扭曲、复制,给人一种强烈的眩晕感和被窥视感。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变得异常清晰又陌生。
沈照野负责警戒后方,苏清晏仔细检查墙边可能存在的储物柜或丢弃的画稿,谢砚辞则试图从镜面的安装结构和周围环境寻找空间异常的蛛丝马迹。
宋星牧亦步亦趋地跟着宋祈安,他的感知在这里被放大了数倍,各种混乱的情绪碎片像尖针一样刺着他的神经——主要是恐惧和绝望。
“哥,”他声音发紧,“这里……很多‘回响’……不止一个……”
突然!
走在稍前方的谢砚辞猛地停下脚步,他的手电光定格在侧面的一面粉色镜子上。
“祈安,来看这个。”
众人立刻围拢过去。只见那面粉色镜子里映出的景象,竟然和他们身处的现实走廊有细微的差别!镜子里的走廊,墙上多了一幅他们现实里根本没有看到的风景画!
“空间错位?”宋祈安皱眉。
就在这时,林微遥的声音突然从他们一直保持通话状态的耳机里传来,带着急促的电流杂音:“警告!能量读数急剧升高!在你们一点钟方向,距离十米!有什么东西要……”
话音未落!
一点钟方向的一面镜子突然像水波一样荡漾起来,紧接着,一个模糊的、穿着旧式校服裙的身影猛地从镜中扑出,直取离它最近的谢砚辞!那身影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片扭曲的空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浓的恶意!
“小心!”沈照野反应最快,怒吼一声,沉重的甩棍带着风声砸向那身影。
但甩棍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片虚无,仿佛砸在空气上。镜中影似乎没有实体!
而就在同时,所有人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周围的景象开始剧烈晃动、重组!
当晃动停止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他们依然站在镜廊里,但身边的队友……少了一个。
谢砚辞,不见了。
而他刚才所在的位置,对面那面粉色镜子里,却多了一个清晰无比、正在惊恐地拍打着镜面、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的——谢砚辞的倒影!
他被拖进了镜中世界!
“砚辞!”苏清晏失声喊道。
规则的第一条考验,以最残酷的方式降临。
勿失勿忘。 他们刚刚“失去”了一位同伴。 而噩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