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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花梦.拾叁

角徵昙花梦

山谷的夜灯长明。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宫子羽提着小兔子花灯,与云为衫肩并肩走着,时不时的就被人们议论指点一下。

  一路上走来,别人都是姑娘家提着可爱的小兔子花灯,只有宫子羽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提着只可爱的小兔子,满脸带笑,显得特立独行。

  云为衫见了,忍不住开口说:“羽公子,还是我来拿吧。”

  “那可不行,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

  角宫里,上官浅朝宫尚角的房间走去,她远远地看到房间里没有亮灯,便紧走几步,待到门前时,绿玉侍金复从门里出来,边关门边问:“上官姑娘,你——。”

  “我来找角公子。”

  “角公子去医馆了。”

  “那我去医馆。”

  金复打断她道:“他吩咐今夜谁都不要打扰他。”说完,金复径自离开。上官浅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目光变得冷冽起来,她知道,此刻金复对待她的态度便是宫尚角的态度。今晚,宫尚角误伤宫远徵很难说这中间没有上官浅的手笔。眼下宫尚角心系宫远徵,没有功夫来料理她,不代表这之后她还是安全的。

  宫尚角坐在宫远徵的床前,为宫远徵把了把脉,虽然他不善药理,但是普通的把脉还是会一些的。确定没有危险后,这才长吁一口气,盯住伤口看了许久。而后又转头看向桌上放置的的龙形花灯。花灯被重新点上了蜡烛,此刻发着暖暖的光。宫尚角的眼睛有些发红,回忆再次翻涌到心头。

  十三年前。上元节,宫门张灯结彩,仆人们四下忙碌,热气腾腾。彼时锦夫人病重,当时的徵宫主心系妻子,无暇顾及子女。宫玉徵忙着和父亲一起为母亲诊治,小小的宫远徵就在宫门里到处走动,不知不觉走到角宫,庭院里,宫尚角正在教宫朗角叠着晚上要放的河灯,泠夫人拿着两只灯笼——一只龙灯、一只虎灯,笑吟吟朝他们走过来。

  泠夫人将虎灯递给宫朗角。结果宫朗角吵着要龙灯:“我要哥哥那个,哥哥的龙灯好看!”

  泠夫人笑着着摇摇头。宫尚角便把自己的龙灯递给宫朗角。宫朗角十分高兴,抱着龙灯:“哥哥是龙,这只灯灯也是龙,我就有两个哥哥啦。”

  宫远徵艳羡的看着这一切。宫尚角注意到他,看到宫远徵的目光盯着自己手里的灯笼,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宫远徵从小被宠大的,从不畏惧生人。宫尚角虽然见的不算频繁,但也有印象。宫远徵进了角宫,他得到了一个灯笼。

  宫朗角见状也将自己手里的灯笼递了过去:“这个给玉徵姐姐吧。”

  这两只灯笼眼下都被好好的收在徵宫。

  回忆里,那两只龙灯与此刻的龙灯重叠在一起。

  宫尚角的视线落到宫远徵手上,他的手指还包着纱布。他想起那日看见宫远徵指尖包着纱布,上了些药,就问他:“手怎么了?”

  那时宫远徵专心地编制着送给哥哥的龙形花灯,一不小心手指被割破了。无视手上的痛楚,他把出血的手指含在嘴里,始终没有停下来,继续编着竹条。但他并没有告诉宫尚角,只是说:“弄草药的时候被晒干的硬草割破了,小伤,没事。”

  宫尚角抬起手,趁眼泪掉出来之前,把泪水抹掉了。而后,紧紧抓住宫远徵的手,紧紧握住。

  山谷中,宫子羽背着手,手腕上绑着与云为衫一样的花绳,两人继续沿着街道往前走,云为衫左顾右盼,他也左顾右盼。

  云为衫干脆放开了动作,在人群中明目张胆的搜寻着接头人的身影,还故意嘟囔道:“大小姐可真能跑,一路上都没见人。金繁也是,乐不思蜀。”

  宫子羽说:“这宫紫商自己偷溜得也够久了……心疼金繁。”

  

  金复进了医馆,看见宫尚角抓着宫远徵的手腕,掌心一阵一阵的内力不断地输送给宫远徵。

  “角公子,你给徵公子输送这么多内力,身体吃得消吗?”

  宫尚角松开手,看着宫远徵的脸色已经比刚刚红润些了。

  “没事。你找我有事?”

  “刚侍卫来报,云为衫那边已经按计划行动好了。”

  他刚说完,宫远徵微弱的声音从病榻上传来。他虽在昏迷中,却能感受到有一股股内力传入体内,不用说,定是哥哥在帮自己。

  “哥,姐姐呢?她没有迁怒于你吧?”

  “玉徵姐姐估计去角宫或者徵宫了。”

  上官浅房内亮着幽幽烛火。她先是生起一盆炭火,然后把房间的前窗打开。前窗对着庭院走廊,过往的仆人可以看到屋内的情景。而后,她又在被子里塞了几个枕头和几件衣服,看起来被子里有人正在睡觉。她略一思忖,再把床纱放下一半,轻纱半掩,更加看不真切。

  随后,上官浅脱掉外袍,露出里面一身夜行衣。她拉起黑巾,把脸蒙上,闪身从后窗飞身出去。

  宫玉徵没有来角宫或者徵宫,她来到羽宫,眼前一片黑暗,整个院落竟然都没有灯火。他心里暗哼一声,感觉太过蹊跷,径直朝着宫子羽的房间走过去,刚走了几步,感觉有些异样,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血?”她推开宫子羽房门,略一定神,抬脚小心地往里面走,刚走两步,脚踩到了碎片,发出清脆的声音。宫玉徵走到角灯边上,拿起旁边的火折子,吹燃,点亮灯火。房间被光照亮,房间内,桌椅都倾倒在地上,桌面上的茶壶茶杯碎裂一地。宫子羽的那副狐狸面具也掉落在地上,似乎被人不小心一脚踩碎,变成了几块凌乱的碎片。

  墙面上,赫然是和之前一样的无名血字:“弑者无名,大刃无锋。”

  宫门之内,上官浅一袭夜行衣,步履匆匆,神色凝重,因其走神,步伐不再轻盈,脚下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且没有注意到迎面飘身而来的花宫公子。她本想出手了结对方,待见他一身下人打扮,不想多事,旋身躲闭。不料花公子立刻追上去,两人展开近身缠斗。

  交手之下,两人都吃了一惊,没想到对方明显比想象中要厉害很多。“你是谁?宫门里没有你这样武功的女人!”花公子沉声喝道。

  随着第一声响箭的响起。天空中,越来越多的响箭陆续发射升空。从山谷小镇到宫门大门,然后到宫门内部的岗哨。

  在这一声声刺耳的响箭声中,上官浅心神不稳,招式露出一个破绽。花公子出掌,打在她肋骨上,上官浅发出一声惨痛的呼声。她忍着疼痛,借着对方掌力,拼命一跃,跳过一道墙,消失在夜色里。

  上官浅回到房间,关上窗户,拉下面纱,觉得脏腑内翻江倒海,嗓眼一阵腥甜,将满口鲜血吐到盆里。

  她浑身一颤,脸色惨白,摇了两下,终于晕倒在地上。

  羽宫,宫玉徵顺着血字的方向走去,雾姬夫人赫然倒在血泊中!宫玉徵勾起一抹冷笑,她上前试探了一下雾姬夫人的鼻息,雾姬夫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窗外传来刺耳的响箭,一声高过一声,仿佛追命的鬼魂在整个宫门上空啸叫。

  等宫子羽几人返回宫门时,看见灯塔再次变成了红色。一队队负责戒严、搜寻的黄玉侍卫队正快速地穿行。有一黄玉待禀告:“请执刃大人速到长老院。”

  金繁问:“发生什么事了?”

  “禀执刃,雾姬夫人遇袭,已经被送去医馆急救……凶手无名,现身了。”

  宫子羽一听,立刻变了脸色,命令金繁先护送云为衫回羽宫。请宫紫商去医馆看姨娘。他自己则立即奔向现在去长老院。

  云为衫和金繁刚刚走进羽宫,就听见庭院里传来喧闹声。数个侍卫正在羽宫内巡查,他们的手臂上赫然佩戴着黄玉。其中一个黄玉侍卫回禀道:“奉徵小姐和花长老之命,前来搜查。我们要搜查的是各宫女眷,看有没有伤者。”

  云为衫忙问:“为何要找受伤的女眷?”她此刻一问,只是紧张,并非是要什么确定答案,因为她的怀里揣着寒鸦肆给的两个半月之蝇的解药包,生怕角徵两宫的那群疯子反悔,在她心里角徵两宫的人行事从不按规矩来也从未真正听从过宫子羽或长老的命令。若是被搜查出来他们没有出手保下她,那她的下场一定会很惨,心中着实有些没底。幸好,这队黄玉侍卫并没有立即搜查她们,这让云为衫稍宽了一下心。

  另一队黄玉侍卫来到上官浅的房门外。为首的黄玉侍卫拍了拍上官浅房间的门,却迟迟未见里面有任何动静,一时间也紧张起来。

  急促的敲门声将上官浅从昏迷中惊醒,她悚然一惊,强忍着伤痛,将茶水倒入盆中洗净,再把水泼出窗外,然后,她将铜盆放回木架上。但因在匆忙之中,她并没有注意到,之前吐血的时候,溅了一滴在木架上。

  雾姬夫人遇刺被送到医馆的事情自然瞒不过此时正在医馆的宫尚角和宫远徵。在宫远徵的催促下,宫尚角万般不舍的前去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心里终究放心不下宫远徵,刚出医馆就将宫朗角派了过来。

  宫朗角刚跟着宫子羽他们回到宫门,还没听到宫远徵受伤的消息。眼下却被宫尚角派到医馆,他还以为是宫远徵正在医馆亲自诊治遇刺的雾姬夫人,今夜不安全,宫尚角不放心宫远徵才让他过来的呢。

  宫远徵的绿玉侍金敏在医馆外面等候多时了,见到宫朗角过来,金敏心中松了一口气。

  上官浅的卧房久久不开,黄玉侍起了疑心,但因上官浅现在名义上是角宫的新娘,黄玉侍到底不好唐突了她。就在此时,宫尚角一声不吭地走了过来。

  “怎么了?”

  黄玉侍卫答:“回绝公子,奉徵小姐和花长老之命在各宫搜查受否有受伤的女眷,还请劳烦让上官浅姑娘开门。”

  宫尚角走到门边敲了敲:“开门。”

  宫尚角的声音不大,却被上官浅听得清清楚楚,她不禁打了个机灵,加快动作,换掉身上的夜行衣,并且在香炉里放进大量的熏香。她为加速燃香,对着香炉吹了两口气。随即,便有一股浓香升起。上官浅又环视一周,检查有没有留下破绽之处。

  上官浅依然毫无反应。为首的黄玉侍卫与其他侍卫对视了一眼,看着宫尚角,欲言又止。

  宫尚角冷冷的说道:“破门。”

  正当黄玉侍卫要破门而入的时候,房门突然吱嘎一声,上官浅在里面把门打开了。她身上穿着白色寝衣,身上只披着一件外衣,睡眼惺忪,头发披散,看上去并无异常:“角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宫尚角从脚底开始打量了上官浅一番。问:“为何迟迟没有开门?”

  “我感觉身体有些发热,怕是惹了风寒,所以喝了安神汤药,早早睡下了,梦中听到敲门声,这才起来。”

  而宫尚角一进房间就微微蹙眉,他侧眼看到房内香薰点得很足,忍不住摸了一下鼻尖,而浓郁的香味中还夹杂着难以察觉的异样的气味。

  上官浅有些变了神色,微微低了下头,用余光观察着宫尚角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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