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笃定的话语落在众人的耳朵里,霎时,无数道目光不约而同的聚集在了江琬身上。
江琬头一次感觉到头上似乎有一道聚光灯照着,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面上不显,江琬毫不犹豫的栖身下跪,跪的不是高堂满座,只跪的是那雨夜惊雷。
江琬收敛了声色,以一股极为怜悯的嗓音开口:“双亲离世之日尚不足百天,独女江琬理应守孝百日,故此——请诸位原谅江琬今日有失体统的行为!”
话落,江琬朝着屋外磕了三个沉重的响头。
“砰——砰——砰——”
三声巨响入耳,台下的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主位上的两家主母更是铁青着脸,她们本以为婚礼能如期顺利举行,没想到——中途出了江琬这么个幺蛾子。
场面僵持着,不知人群中是谁先带头鼓起了掌,随后便引来了惊天动地般的掌声。
江琬未抬起头,但此刻的她却不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心中感叹:“幸好这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总算是没白演这一出好戏!”
群众压力上来了,两家主母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江家主母见形势不利,便急忙推卸责任:“亲家,您看这……”
谢家主母心中喃喃道:“你个老不死的,你有事便把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
谢家主母思索一番,便率先示意了一番,叫司仪官结束这场闹剧。
司仪很有眼力见,见主母同意,当即便说道:“江家小女孝心可感天动地,自是难能可贵之处。固今日之媒约,将再选个良辰吉时完备。”
谢家主母顺着话语站起身,右手指向江家的偏殿所在地,赔笑着说道:“偏殿已设酒宴,诸位可前往尽情畅饮。”
听到主人家话中的驱赶之意,那台下的一群人精便鱼贯而出,纷纷前往了偏殿。
周围再次变得寂静了起来,江琬抬起了头头,目不斜视的盯着屋外。见众人走远,便站起身,面无表情的看着周围的“媒人。”
那肥头大耳的男子被驳了面子还丢了娘子,心中当然不悦,对着谢家主母撒娇言道:“娘,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谢家主母闻言,铁青着脸,挥袖转身坐在椅子上,冷声看着江琬的祖母:“亲家,不打算给个解释吗?!”
势头再次抛给了老妇人,江琬着眼看去。站在江琬左前方的祖母此刻后背衣襟早就湿透了,眼下还要陪笑道:
“我这孙女年幼时便孝顺,今日之事既已发生了,奴家便给您赔个不是。至于这婚约……”
老妇人抬眼看了一下谢家主母神色,而后说道“再挑个良辰吉日举行,届时江家承担主要花费,您看意下如何?”
谢家主母听完一席话,似是斟酌般的抿了一口热茶,言:“那今日这百桌酒席的花费?”
祖母旋即接话:“自是由江家赔付。”
听到了满意的答案,谢家主母放下茶盏便是起身。路过江琬时,身子猛然一顿,而后讥讽道:
“江家女子自是有无上的孝心,但下次作威作福时,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底气才行!”
还未给江琬回话的机会,谢家主母继续言道:“女子家本就该懂些规矩,既然江家教训不当。那等你嫁进来,我再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说罢,谢家主母当即冷哼一声,便带着一干人走开了。
眼见谢家人马上走出屋门,江琬终于出声阻拦:“谢家主母倒是先别急着走啊,婚约之事可还没有解决呢!”
临近门前的谢家人脚步顿了一下,目光皆看向了走在队伍最前方的谢家主母。
见到情况不对,一旁的祖母和伯母两人赶忙走上前来拉住江琬,低声呵斥:“江琬,你还不快住嘴!”
江琬挣脱桎梏,趁面前的仆人分心,劈手夺去了那两纸婚约。
似是清楚江琬想要干什么,伯母急忙尖声怒喝:“快去把婚约抢回来!”
江琬见身旁的几个仆人作势上来抢,她急忙蹲下腰身躲避追击,而后迈开腿便是狂奔,几个瞬息间,江琬便凭借矫健的身姿躲过了众多仆人的阻拦,行至大门正前方。
在众人狐疑的目光中,江琬转身来到桌前,抽出桌旁的一支墨笔,在婚约之上迅疾写上一字——“休!”
墨落,笔跌。
江琬口中吐出浑厚浊气:“既然谢家主母厌恶我这未过门的媳妇,那江琬理应也不是不识时务者。故此而看——”
说完冗长一段话,江琬停顿一秒后,眼神变得异常坚定,右手将那两纸婚约猛然掷向谢家主母:“婚约——解除!”
谢家主母伸手接过两张纸,抬眼一探便看到了婚约上新添的那一抹大大的赤红“休”字。
本就铁青的脸更是怒火从心,胸膛快速的上下起伏着,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江家……好好好!好样的!这份耻辱,我谢家今日记住了!”
说罢,谢家主母将那两纸婚约撕碎在地,愤愤的剜了江琬一眼,而后挥袖带着一干人愤然离去。
窗外的雨势弱了些,但空气中残存的闷燥还是挥散不去。
等一行人走远了,伯母的脚步才姗姗来迟,行至江琬身旁,看了看地上随风而摆的婚约,而后对着江琬痛呵:
“看看你干的好事,惹谁不好,偏偏惹上谢家!”
说完,伯母便急忙追向了远行的谢家人。
江琬见众人离去的背影,稳了稳心神,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总算结束了……”
回过神来,似是感觉到了背后那抹不善的目光,江琬冷声道:“祖母不用再劝了,婚书已毁,一切事情都已经改变不了了。”
祖母还未出声,便瞧见江琬的身影已经消失了。眼见事情无法挽回,祖母只得拄着拐杖叹惋着回了后院。
等江琬到达小院时,雨已经完全停了。在呼吸着清新的雨后泥芳味中,江琬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原主的家中并不贫穷,反倒是有些富庶。所以江琬的院子也是极为宽敞的。
假山流水,闲庭瓦舍,皆是个个不缺。
江琬无心赏览,径直走进了屋中。
铜镜里的面容再次出现,江琬卸了妆,开始摆弄起了桌上的胭脂俗粉。
不得不说,江琬写这个同名女N时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
凡是江琬在网上搜寻到的“古代皇家子女用品”,江琬都给这个同名女N写上了。
要不是那段时间江琬对自己不太满意,她也不至于把同名女N的结局写的这么惨烈。
深夜,整个宅子中的灯都熄了。巷子里也传来了打更人的第三声更鼓,江琬才停止摆弄这些玩意,舒舒服服的躺在了床上沉沉睡去。
而今夜所发生的事情也不出江琬所料,谢家长子被江家嫡女休弃的消息仅是一夜间,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一时间,议论声芸芸。其中最为出名的为两种:
【1.】谢家好歹也是豪门大族,竟然能被退婚,可真是奇耻大辱啊!
【2.】江家小女性格如此刚烈,以后肯定嫁不出去!
江琬肯定是听不到这些言论的,说不定等她听到了,她还会高兴的想要找到说这话的人好生夸奖一番。
————
翌日,烈阳正盛。
江琬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直起身子望向窗外,只见一群人正在被往出赶。
江琬迷迷瞪瞪的站起身,懒散的靠在门框上,随手抓了一个人问道:“发生什么了?”
那人见是江琬,便如实回答道:“夫人说既然小姐孝心感天动地,那就禁足三月,为老爷守孝。”
江琬闻言,脏话随即便来:“夫人,她是哪家的夫人,竟敢在这里作威作福。看老娘亲自会会她,让她知道谁才是主人!”
江琬迈步便要离开院子,可守在院门的两个侍卫持刀阻拦,眼神凌厉中也并没有说话。
江琬冷声道:“放我出去!”
那侍卫像新来的一样,倒是不知道江琬的大小姐性子:“夫人说了,三月内。谁也不能从这里出去!”
一番无用的争执之后,江琬最后只能盘着双腿,愤愤的坐在床上生着闷气!
院子再次安静了下来,江琬却越来越不安生:“你叫我不出去我就不出去?真以为你面子有这么大呢!”
江琬来到梳妆台前,对着脸便是一顿激情输出。而后精心的乔装打扮了一番,出了屋门。
江琬躲开院门外两人的视线,孤身来到了角落的假山石头,四肢奋力一用劲爬,便顺顺利利的爬出了围墙。
“扑通”一声,江琬的身影成功出现在了屋子后巷,抬手拍了拍身上的灰,江琬扯着抹笑容离开了江宅:“就凭你也想关住你姑奶奶,还早八百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