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陆逸然坐在殿内,面前正是那盆随风摇曳的天玑花。
李允初其实我一直都想问小神医,要这天玑花有什么用?
陆逸然世人只知天玑花盛名,却不知它还有极为宝贵的药用价值,花瓣、花蕊,甚至是粉末都可入药,其药性猛烈,主诸毒邪,行气血,是罕见的能够化解瘟疫之症的药材。
一说起医药相关,他就像是变了个人,滔滔不绝。
陆逸然只可惜我只在医学书里读过它的相关,从未有机会亲眼得见,更别说是开了花的天玑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对天玑花如此执着。
李允初那如今我已按照约定赠与了你一朵,小神医是不是也该兑现承诺了?
陆逸然那是自然,本神医从不食言!快带我去见皇帝吧!
李允初只是有一点比较难办,父皇疑心很重,如果我直接带你面圣,恐怕他心生猜忌,反而不利于医治。
陆逸然那你想怎么做?
我略一思索,有了主意。
李允初办法倒是有,就是可能要委届一下小神医了,还有这个——
我站在启明殿外,而他扮作宫女模样,跟在我的身后。
陆逸然我真是疯了才会答应你……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了通报。
内侍陛下宣公主进殿。
我看向一旁的他,悄声附耳——
李允初等会儿不论看到听到什么,切记,不要暴露身份。
大殿内极为安静,空气里弥漫着药汤的苦涩,当我们来到内室,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盆天玑花,床帏之后,父皇半躺着,脸上是我未曾见过的苍老与疲惫,不过短短月余,竟是判若两人了。
李允初儿臣参见父皇。
父皇的目光一直眷恋地停留在天玑花上,不曾朝我看一眼。
皇帝是何人如此神奇,竟能让天玑花重绽于世?
李允初是儿臣得上天眷顾。
皇帝……你?
父皇声音中的喜意骤然消失,而后是长久的沉默,父皇想到什么了呢?是将我送出宫的判词,还是……不知过去了多久,我甚至感觉到手脚有些酸麻。
内侍陛下……
内侍轻唤了一声,父皇如梦初醒般牵了牵嘴角,却没有丝毫笑意。
皇帝甚好……将公主救活天玑花的消息晓谕各处。
我仍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心头涌上苦涩,不知哪里来的冲动,我竟脱口而出——
李允初父皇,您为此而高兴么?
面对父皇晦暗不明的态度,我心中有万千委屈无法言说——但出乎意料的,父皇并没有震怒,只是叫我抬起头来,薄暮斜斜地照在他的脸上,悬悬欲坠,像是被偷走的属于我与父皇本应互相陪伴的那十年。
皇帝看来在尼姑庵没有人好好教过你规矩。
李允初儿臣是师太们抚育长大的,尼姑庵里只有温情,没有这些规矩,女儿只关心,爹爹会因为是女儿让天玑花重新绽放 而感到欣慰么?
爹爹这个称呼自我六岁后便没再叫过了,父皇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愣,仿佛那道横亘的冰湖终于有了裂痕。
皇帝你……
剩下的话语却被止不住的咳嗽打断,父皇像是喘不过气般深呼吸了几口,抬起的袖腕处,竟是一片青紫。
皇帝你……做得很好。
等再开口,那点泄出来的温情便也随着最后一缕暮色的消隐而褪去了。
皇帝朕自会嘉赏,退下吧。
我不再多言,强压下心中的酸涩,又行了一礼。
李允初父皇保重,儿臣告退。
起身后我对上了陆逸然的目光,他微微皱着眉,那眼神里流转的到底是同情还是惊讶我已经无力分辨,而父皇的身影渐渐被吞没在闪烁的宫灯和熏燎的白雾之后,但我能感觉到,那天他一直在看着我。
陆逸然虽然你现在很烦恼,但作为神医,有一件事还是要告诉你。
回到寝宫之后,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的他迅速扯掉了头饰。
陆逸然你爹他可不是什么旧疾复发,他呀,是中毒了!
李允初怎么可能?!
陆逸然怎么不可能?你是在质疑我的医术吗!
他不满地又着腰,煞有介事地道——
陆逸然面白唇紫,呼吸三喘一叹,看似是心疾症状,但结合身上不消的青紫,还有眼白处的黑色血丝……再加上方才我观察到他咳出的血黑中带红,这绝对是被下了毒,我猜啊,八成是他喝的药出了问题,刚才一进大殿,我就闻出那药味不太对劲。
说完,又噘着嘴补充了一句——
陆逸然本神医大发慈悲跟你说这么多,你……爱信不信吧!
我当然知道他不可能误诊,他说中毒那就绝对是中毒,但这是皇宫,谁又能给皇帝下毒?我如坠冰窖,一个名字浮现在我的脑中。
李允初韩证勋……父皇的情况严重么?你有办法救么?
陆逸然开玩笑,我可是天下第一神医诶,就算进了鬼门关,我也能把人拉回来!不过……想要作出解药,得先知道皇帝中的是哪种毒素。
李允初……这些年一直都是孙太医在为父皇熬药,他跟随父皇二十余年,难道也被韩证勋收买了……绯洛,走,去太医院看看!或许还能找到没有被处理的药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