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我心中万于愁绪与忧虑,然而北平的街道从不缺热闹以及——
小童兴亡事,几轮回,永安盛佑复葳蕤,长庚伴月道荧惑,神花重见谁知悔。
一群小童唱着不知哪里学来的童谣,手里举着糖人穿梭在各坊之间。
绯洛公主,您救活天玑花一事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大家都认为是吉兆呢。
看着我紧锁多日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些,绯洛继续说道。
绯洛而且这葳蕤的“蕤”与二殿下同讳,您说是不是也在夸二殿下?
我心中忽而想起那日在父皇殿里时他的沉默,这于我、于二哥当真是一件好事吗?
李允初跟我说说就算了,在外面可别胡说。
绯洛公主放心,绯洛知道分寸。
日光透过马车的竹帘淡淡地洒在我的身上,像是父皇多年待我的情分一般,极浅极薄,我忍不住想拢住那层光晕,却在伸出手的那一刻,天空的浮云飘过将太阳挡住,光晕瞬间消失,又想起陆逸然那日的话,我心中的担忧愈发沉重。
李允初希望他能尽快做解药……
马车刚到贤王府外,便传来一阵嘈杂,她探头查看,脸上一片忧色。
绯洛公主,外面……全是官兵。
贤王府里一片混乱,奴仆家眷跪了一地,披着红袍的士兵还在不断从屋内抄东西。
李允初你们这是做什么?这可是王府!
容时王府文如何?老子想抄就抄了!
我回头,看见院子的另一边,容时正一只脚踩在花坛上把玩着手中长戟,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容时怎么,公主也想来凑个热闹?
而在他身旁还站着一人,玉面金袍,一双令人生寒的眼——是尹谨辰,他怎么也在这?
尹谨辰容将军,别忘了来这办的是大将军交代的正事,可不是当戏子唱戏。
尹谨辰不轻不重地回敬了容时那句,而后转头看我。
尹谨辰公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李允初该不该来,你说了不算。
尹谨辰看着我,眸底有幽昧的光,不知为何,那双眼睛竟让我有种恍惚的感觉,不等我细想,正堂的屋门已经打开,贤玉被两个士兵推了出来,他双手缚着镣铐,被用力推搡了一下,几乎摔倒,我打了个手势,青翮在转瞬间已经来到贤王面前,一挥掌一抬脚,就将两名士兵打翻在地,等他再想靠近贤王,一杆千斤重的长戟却猛地刺来——我心下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青翮就已经单手稳稳捏住了戟尖。
容时我说让你救人了吗?
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青翮和容时对峙着,两个人都没有后退,一旁隔岸观火的尹谨辰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拿出了一道圣旨。
尹谨辰公主殿下,贤王涉嫌指使刺客谋害大将军,证据确凿,我等奉命将其拿捕,公主不会想抗旨吧?
看着那道盖了玉玺的诏令,我心下了然,韩证勋是栽赃二哥不成,将这口锅扣在贤王身上了,毕竟谁都知道,贤王是站在二哥这边的,我示意青翮退下,径直走向贤王,贤王似乎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神情里带上了担忧。
贤王允初,你怎么来了?!这儿危险!
李允初……我来送送六叔。
我将身上的大氅解下,为贤王披上,乘着拉近距离的机会低声在他耳边开口——
李允初当年渝州允给了你什么好处?
贤王……
他猛地抬眼,我紧紧地盯着他的双眼,想从里面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但什么都没有,那双眼睛像腊月里的枯井。
贤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允初王叔!
贤王……允初,你出生的时候,王叔还抱过你,我也抱过你的哥哥,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
他平静地看着我,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贤王王叔已经老了,而你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北平城是一个巨大的黑洞,能吞噬掉很多的东西,你根本不清楚它的力量,想要活下去,就要学会明哲保身,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知道的,一个字也别知道。
李允初如果我非要追问一个真相呢?
贤王的眼睛闭了闭,再次睁开,看向我。
贤王那就要做好,天塌了的准备
李允初天,指的是谁?
我颤声追问,容时却已经不耐烦地来到面前,一把抓住贤王。
容时叙完旧了?老子可要回去复命了,带走!
贤王没有再回答我,他看了我最后一眼,便平静地跟着那群士兵走了,此时一股视线落在我的身上,转过头,我对上尹谨辰的目光——又是那种莫名的熟悉,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