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很快就到达了出口,密道外是一所处于皇宫东南角的偏殿,接应的内侍带着我们绕开巡防,朝启明殿而去,时间紧迫,我和二哥飞奔在皇宫长长的甬道里,天际是一片晕染开的血色,就在此时,我听到远处传来了悠长的钟声——铛——铛——一声,再一声,再一声。
李允初这是……
我难以置信地停下,声音控制不住地发着抖,而钟声还在继续,足足响了七下,每一下都像是敲进我的骨髓里。
李允初这是……丧钟……
二哥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他的目光穿过暮色看向遥远的大殿,半晌,才缓慢又轻声地开口。
李靖尘父皇……驾崩了。
启明殿外乌压压跪了一片,低低的、被刻意压抑过的哭声像冬日平原上消瘦的烟,轻飘飘地腾在空中,我和二哥走上前的时候,那片人群便像潮水一样朝两边分开,那样短的距离,我却感觉走了很久很久,直到——两杆长戟挡在了我的面前。
李允初……!
我抬起头,看见站在台阶上的尹谨辰,那双鹰一样的眼睛此刻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带着一种冰冷的怜悯。
尹谨辰大将军今,任何人不得入内。
李允初大将军?这里什么时候轮得到他做主?
尹谨辰公主,识时务者为俊杰。
李允初给我让开!
我试图冲进大殿,想要去见父皇最后一面——我不能让他孤零零的,只有那蛇蝎般的韩氏相伴……尹谨辰冷冷地看着我,没有动弹,拦在面前的侍卫却朝我伸出了长戟——
侍卫甲公主止步!
二哥挡在我身前,眸子里翻滚起山雨欲来的怒火,他的剑还抵着那侍卫的脖子,却只看着尹谨辰。
李靖尘让韩证勋来见我。
就在这时,启明殿的大门被打开了,韩证勋走了出来,而在他身侧的,是我的母后,韩证勋气势凌人地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只朝下面扫了一眼,周围的哭声就全都消失了。
韩证勋圣上殡天,事发突然,未能托付后事,但国不可一日无君……
他举起手中圣旨。
韩证勋先帝曾立下旨意,皇长子李景修才惟明哲,至性仁孝,立为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今先帝莞逝,皇太子应立刻继承大统,以抚四海之心。
李允初……什么?!不可能……这道圣旨一定是假的!
韩证勋冷笑一声,身子朝一旁让了让,大哥在韩贵妃的陪伴下走了出来,他披着厚厚的大氅,双眼红肿着,战战兢兢地瞥了眼台下众人,便又垂下了头。
韩证勋请诸位随我一同,恭迎新君。
李允初……
李靖尘慢,这封诏书真假与否,尚无定论,大将军是不是太心急了一些?
韩证勋哼……二殿下是在暗示本将军伪造圣旨吗?你不相信本将军,也不相信先帝盖有玉玺的诏书。
李靖尘我要见父皇。
韩证勋先帝已经驾崩,当务之急是立新君……
李靖尘我说,我要见父皇。
二哥打断了韩证勋的话,我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批羽林军赶到殿前,带兵的人,是陈知熠。
李靖尘韩证勋,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韩证勋恐怕不行。
他开口,红眸里闪着胜券在握的自得和令人胆寒的残忍——
韩证勋先帝暴毙而亡,太医验出是中毒所致,而这种毒来自密疆一个失传已久的古老方子,名为鸩毒,半年前北平中就有人暗中跟密疆往来,取得了这种慢性毒药……又处心积虑地带进宫,买通太医,掺进先帝服用的药中。
众人哗然,而我越听越心惊,他所说的明明是……
韩证勋钱管家,你来告诉大家,是谁让你与密疆暗中往来,购入毒药的?
角落暗处走出来一个人,他佝偻着,畏畏缩缩地来到众人面前,而我看着那个人的脸,如坠冰窟。
钱管家回……大将军,是、是……二殿下。
那个人,正是二哥府上的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