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冰场

这一声打招呼，短短的一句“好久不见”，将肖春生和佟晓梅的思绪，顷刻间便拉回到六年前的什刹海冰场门口。  

那是一九七五年冬天的事情了，什刹海冰场第一天开放上冰，引得大伙儿磨拳擦掌，跃跃欲试，蜂拥而至。  

佟晓梅和好朋友叶芳刚在冰场门口停好车，转身就瞧见肖春生、叶国华、陈宏军、小六、向东一行人。  

她目光怔怔地看向自带光芒的肖春生，无论叶国华如何拿她打镲，引得几个发小纷纷低声哄笑，她似乎都无动于衷，不予理会。  

她实在移不开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凡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肖春生的艳福不浅，司令家的千金大小姐佟晓梅似乎被他深深地吸引住了。  

“你好，佟晓梅！”  

一向养在深闺的佟晓梅，礼貌有度，客气有余，竟然鬼使神差般地伸出右手，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朝陌生的男孩子主动示好，抛出橄榄枝。  

在她的眼中，肖春生太与众不同了，简直魅力无限，光芒四射。他对她貌似有天然的吸引力，毫无抵抗力的那种！  

就在她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迟疑地欲收回右手之时，肖春生的大手终于握了上来。  

“你好，肖春生！以后就是朋友了……” 

佟晓梅仰起头，全然不顾众人的目光，勇敢地跟近在咫尺的大男孩对视着。  

乍看上去阳光帅气的肖春生，眼神笃定而真诚，充满了似水柔情，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这一刻，唯有佟晓梅心知肚明，装作淡定自若的她，实际上心脏怦怦地乱跳不已，仿佛下一秒就会从胸腔里蹦哒出来。

而站在旁边的叶芳，清醒而通透，将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感尽收眼底，忍不住出言相劝道。  

“行啦，再握就该收钱了！”  

转身离开的刹那间，佟晓梅有一种恋恋不舍，同时又如释重负的感觉。  

“晓梅，你该不会看上春生哥了吧？喂，他可是咱们部队大院里的孩子王，经常领着我哥他们几个到处晃悠做坏事，打架、茬冰、追婆娘……”  

佟晓梅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好意思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她害羞地挽住叶芳的手臂，低下头去，轻声说道。  

“你快教我滑冰吧，我都不会滑，好担心等下摔倒，那样就太丢脸了啊！”  

“唉，我滑冰也不怎么样，爱莫能助，恐怕教不了你哦！春生哥倒是厉害得很，要不我去跟他说，让他教你滑冰呗！”  

佟晓梅不置可否，只是小心翼翼地回头，看见肖春生和叶国华不知在后面嘀咕着什么。  

猛然间，如同心有灵犀般，肖春生也抬头望向冰场入口，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交织。他挑了一下眉毛，露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狡黠微笑。  

心惊胆战的佟晓梅哪里还有勇气跟他继续对视，在心脏从嗓子眼蹿出来的前一秒，她着急忙慌地转过头去，佯装淡定地跟叶芳有说有笑。  

后来，在什刹海冰场里面，佟晓梅一直默默地关注着肖春生，他跟发小兄弟们玩得不亦乐乎，高兴得像个得到糖吃的孩子。

不久之后，一群胡同子弟拿着一张画像找来了，其中就有骄傲大胆、热情如火的贺红玲。然后，肖春生和她在偌大的冰场上，在众目睽睽之下，翩然追逐，不时交换炽烈的眼神。  

直至此时，佟晓梅才心痛地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独一无二的那个女孩。原来肖春生看其他漂亮姑娘的眼神，也是那么深情款款的呀！  

就在佟晓梅的心里犹如被针扎似的疼痛之时，叶芳凑近她的耳边如是说道。  

“晓梅，你说春生哥是不是喜欢上小红帽啦？我觉得两人对彼此都有意思耶！嗐，没想到春生哥这么有绘画天赋，竟然把小红帽画得惟妙惟肖……”  

呵呵，真可笑，她以为肖春生对自己情有独钟，结果呢，现实如此残酷不堪，转眼间，他就跟别人眉来眼去了。  

此时此刻，佟晓梅乍看面无表情，实则内心翻江倒海，她以为一见钟情的大男孩，这么快就被个性张扬热烈的漂亮姑娘勾走了魂儿。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肖春生本来就是一个自带光芒的人，恰好贺红玲也是，他们才是同一类人。  

“惊鸿一瞥自难忘，从此芳华乱浮生！”

唉，佟晓梅曾经一度以为她和肖春生会是这样的宿命，现在方才如梦初醒，终归是自作多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