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我便被一阵轻叩门声唤醒。开门见是个身着青衫的侍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眉眼温顺,手中捧着一套素色的侍女服饰。
“阿微姑娘,我叫青禾,是少城主吩咐我来伺候您的。”她屈膝行了一礼,声音细细软软,“姑娘快些换衣裳,少城主晨练后要用早膳,让您过去伺候。”
我点点头,接过衣裳。衣物是新制的,布料虽不如主子们穿的华贵,却也干净平整,袖口还绣着一圈细小的兰草纹,看得出是用心准备的。换好衣裳后,青禾帮我简单梳理了头发,用一根木簪固定住,又细细叮嘱了几句城主府的规矩:“府里等级森严,姑娘虽是少城主身边的贴身侍女,却也不可怠慢了其他人,尤其是管家和几位管事嬷嬷。还有,西侧的藏书楼和北侧的刑狱司,没有少城主的令牌,万万不可靠近,那两处是府中禁地。”
我默默记下,跟着青禾穿过几条回廊。此时的城主府褪去了夜色的静谧,已有不少侍女仆役在忙碌,见了青禾,都客气地打招呼,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却带着几分探究。想来昨日我被少城主带回府的事,已经在府中传开了。
转过一道月亮门,便听见一阵清脆的剑鸣。循声望去,只见演武场上,马嘉祺正手持长剑练剑。他今日换了一身劲装,玄色衣料勾勒出挺拔的身形,长剑在他手中宛如活物,剑光如雪,招式时而凌厉如惊雷,时而舒缓如流云。我站在不远处,看得入神——这剑法既有北境武学的刚猛,又带着几分江南剑法的灵动,与我沈家的流云剑法竟有几分相似之处。
正看得出神,马嘉祺突然收剑,剑尖直指地面,一滴露水顺着剑刃滑落。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身上,眉头微蹙:“站在这里做什么?”
我回过神,连忙上前一步,屈膝行礼:“奴婢阿微,前来伺候少城主用早膳。”
他“嗯”了一声,随手将长剑扔给身旁的护卫,迈步朝正厅走去。我跟在他身后,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的右手,昨日他握剑时蜷缩的小指,此刻虽恢复了常态,指节处却隐约可见一道浅疤。
早膳设在听雪轩的正厅,菜式简单却精致,四碟小菜,一碗白粥,一笼水晶虾饺。马嘉祺坐下后,我上前为他布菜,动作尽量显得娴熟。他吃饭时很安静,几乎没有声响,偶尔会抬眸看我一眼,目光沉静,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昨日教你的规矩,都记住了?”他突然开口,打破了厅内的寂静。
“回少城主,都记住了。”我低声应道。
“藏书楼和刑狱司是禁地,切记不可靠近。”他又强调了一遍,语气带着几分严肃,“府中不比外面,人心复杂,凡事多留心眼,莫要轻信他人。”
我心中一动,他这话似乎意有所指。难道城主府内,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暗流?“奴婢记住了,谢少城主提醒。”
吃过早膳,马嘉祺便去了前堂处理公务,临走前吩咐青禾带我熟悉府中环境。青禾性子活泼,一路上不停地给我介绍府里的人和事:“咱们城主府分前、中、后三院,前院是少城主处理公务的地方,中院住着少城主和几位长辈,后院则是下人住的地方。府里最不好惹的是二管事刘嬷嬷,她是老城主的奶娘,仗着资历老,对我们这些下人向来苛刻,姑娘日后见到她,尽量躲着些。”
我一边听着,一边暗暗记下府中的布局。走到中院西侧时,青禾突然拉住我,压低声音道:“姑娘快看,那就是藏书楼,少城主说的禁地之一。听说里面藏着好多珍贵的典籍,还有不少朝廷的密档,平时都有专人看守,连咱们这些下人都不许靠近半步。”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座青砖黛瓦的小楼矗立在庭院深处,楼前守着两个手持长枪的卫兵,神色严肃,戒备森严。想来沈家旧案的卷宗,多半就藏在这座楼里。我正看得入神,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尖利的女声:“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不知道藏书楼是禁地吗?”
我和青禾连忙转过身,只见一个身着暗红色锦缎服饰的嬷嬷快步走来,约莫五十岁年纪,脸上带着几分刻薄。青禾脸色一白,连忙行礼:“刘嬷嬷。”
刘嬷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带着审视:“你就是昨日少城主带回府的那个丫头?”
“回嬷嬷,奴婢阿微。”我垂下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恭敬。
“哼,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也敢在府中随意走动。”刘嬷嬷冷哼一声,语气带着不屑,“少城主心善,收留了你,你可得安分些,莫要给少城主惹麻烦。否则,别怪老身不客气!”
“奴婢不敢。”我低声应道,心中却泛起一丝不悦。这刘嬷嬷仗着资历,未免太过目中无人。
青禾见状,连忙打圆场:“刘嬷嬷,是我带阿微姑娘熟悉府中环境,不小心走到这里的,我们这就离开。”说完,拉着我就要走。
“等等。”刘嬷嬷却伸手拦住我们,目光落在我腰间,“你这丫头,身上怎么还带着兵器?城主府内,下人不得私藏兵器,你可知罪?”
我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把小巧的匕首,是我防身用的。昨日入府时太过匆忙,竟忘了将它藏起来。“嬷嬷息怒,奴婢只是……”
不等我说完,刘嬷嬷便厉声打断:“好个大胆的丫头,刚入府就敢违反府规!来人,把她的匕首没收,再打二十大板,给她个教训!”
旁边两个侍卫立刻上前,就要动手。我握紧腰间的匕首,正欲反抗,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传来:“住手。”
马嘉祺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玄色披风在风中微微飘动,面色冷峻。刘嬷嬷见到他,脸上的刻薄瞬间消失,换上一副恭敬的神色,屈膝行礼:“少城主。”
“谁给你的胆子,敢动我的人?”马嘉祺迈步走来,目光落在刘嬷嬷身上,语气带着压迫感。
刘嬷嬷身子一颤,连忙解释:“少城主息怒,老身只是见这丫头私藏兵器,违反府规,才想教训她一下,也是为了府中的安全着想。”
“她的兵器,是我允许她带的。”马嘉祺淡淡开口,“阿微是我的贴身侍女,需时刻在我身边伺候,带着兵器防身,有何不妥?”
刘嬷嬷脸色一白,没想到马嘉祺会为了一个丫头驳她的面子,连忙道:“是老身糊涂,误会了姑娘,还请少城主恕罪。”
“不必了。”马嘉祺语气平淡,“府中的规矩,你记清楚些,不该管的事,别多管。”说完,他不再看刘嬷嬷,转头对我道:“跟我来。”
我跟在马嘉祺身后,穿过回廊,心中满是疑惑。他为何要如此维护我?难道仅仅是因为答应帮我查案?
走到听雪轩的庭院中,马嘉祺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我:“方才为何不反抗?若我晚来一步,你岂非要受罚?”
“奴婢只是不想给少城主惹麻烦。”我低声道。
他看着我,沉默片刻,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我:“这是我的令牌,凭它可以在府中自由出入,包括藏书楼和刑狱司。日后再有人刁难你,便亮出令牌。”
我接过令牌,只见令牌通体乌黑,上面刻着一个“祺”字,边缘还镶嵌着一圈银丝,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多谢少城主。”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没想到他竟会如此为我着想。
“你不必谢我。”他避开我的目光,语气平淡,“我只是不想你出事,耽误了查案的进度。”说完,他转身走进屋内,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庭院中,手中握着那块温热的令牌,心中百感交集。
接下来的几日,我便在听雪轩伺候马嘉祺。他平日里多半在书房处理公务,偶尔会去演武场练剑。我每日的工作很简单,为他研墨、端茶、整理书房,偶尔也会陪他下一盘棋。他棋艺高超,我每次都输得一败涂地,可他却从不急躁,反而会耐心地指点我几招。
这日午后,我正在书房为马嘉祺研墨,他突然放下手中的笔,看着我道:“明日我要去城外的军营巡查,你随我一同前往。”
我心中一动,军营?那是靖安城主府掌控的重地,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些关于沈家旧案的线索。“是,少城主。”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淡淡道:“军营中鱼龙混杂,你若想查线索,需格外小心。切记,不可擅自行动,一切听我安排。”
“奴婢明白。”我应道,心中却已开始盘算。明日前往军营,或许是我接近真相的一个机会。
第二日一早,我们便带着一队护卫前往城外的军营。靖安城的军营建在城北的山谷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刚到军营门口,就见一个身着铠甲的将领快步迎了上来,身材魁梧,面容刚毅,见到马嘉祺,立刻躬身行礼:“末将赵云,参见少城主!”
“赵将军不必多礼。”马嘉祺翻身下马,语气平淡,“军营近来可有异常?”
“回少城主,一切正常。”赵云应道,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带着几分疑惑。
“这是我的侍女阿微,随我一同前来巡查。”马嘉祺解释道。
赵云点点头,不再多问,转身引着我们走进军营。军营内戒备森严,士兵们正在操练,呐喊声震天动地。马嘉祺一边走,一边询问赵云关于军备和训练的情况,赵云一一作答,语气恭敬。
我跟在他们身后,目光四处打量,试图寻找一些蛛丝马迹。突然,我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个帐篷上,帐篷外守着两个卫兵,神色比其他地方的卫兵更加严肃。我心中一动,正欲细看,马嘉祺却突然停下脚步,转头对我道:“你去那边的伙房看看,让他们准备些茶水,等会儿巡查完,我要和赵将军议事。”
我明白他的意思,是让我趁机去探查那个帐篷。“是,少城主。”我应道,转身朝伙房的方向走去,路过那个帐篷时,故意放慢了脚步。
帐篷内隐约传来说话声,我屏住呼吸,仔细聆听,却只能听到一些模糊的字眼,像是“沈家”“卷宗”“京城”之类的。就在我想再靠近一些时,一个卫兵突然发现了我,厉声喝道:“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我心中一惊,连忙装作慌乱的样子,说道:“我……我是少城主的侍女,来伙房取茶水,不小心走错了路。”
那卫兵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带着怀疑:“这里是军事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快走开!”
我不敢多留,连忙转身离开,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帐篷内的人果然在谈论沈家旧案,而且还提到了“京城”,看来此案与京城的势力脱不了干系。
回到马嘉祺身边时,他正在和赵云议事。见我回来,他便对赵云道:“赵将军,今日的巡查就到这里吧,你继续加强军营的戒备,有任何异常,立刻向我汇报。”
“是,少城主。”赵云应道,躬身送我们离开。
路上,马嘉祺见我神色凝重,便问道:“方才在军营,可有发现什么?”
我点点头,压低声音道:“奴婢在军营深处看到一个帐篷,守卫森严,里面的人似乎在谈论沈家旧案,还提到了‘京城’。”
马嘉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了。此事事关重大,不可声张。看来,沈家旧案背后的势力,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回到城主府后,马嘉祺便径直去了书房,闭门不出。我知道他定是在思考军营中的发现,便没有去打扰他,只是默默地在书房外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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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