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劫（四）

玄清殿的余震渐渐平息，殿外传来修士们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严浩翔靠在我怀里，气息仍有些虚弱，他对我轻声道：“出去看看吧，该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了。”

我扶着他起身，墨尘跟在身后，三人一步步走出玄清殿。殿外的修士们看到我们，纷纷停下脚步，眼神复杂——有敬畏，有疑惑，也有残存的敌意。

李长老和张长老被手下搀扶着，脸色难看地站在人群前列。看到我身上既无纯粹魔气，也无寻常仙气，反而萦绕着黑白交织的气流，李长老忍不住开口：“你……当真恢复了神君玄夜的身份？”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手凝聚出一道阴阳气流，缓缓推向不远处的断壁。气流所过之处，破碎的石块竟重新组合，断壁竟一点点恢复了原状。这是玄夜独有的“阴阳修复术”，也是证明我身份的最佳证据。

修士们哗然，之前还心存疑虑的人，此刻纷纷低下头，眼神中多了几分信服。李长老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对我拱手道：“老夫之前被执念蒙蔽，错怪了神君，还望玄夜神君恕罪。”

“既往不咎。”我轻声道，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天道失衡，非一人之过。三百年前，玄夜自毁仙骨，是为了暂缓浩劫；三百年后，我既承玄夜之责，便不会再让正邪对立的悲剧重演。”

严浩翔在我身边补充道：“从今往后，昆仑派废除‘禁魔令’，凡愿遵守天地规则的魔修，皆可入昆仑学习，与正道修士共享资源。我已传信给其他门派，三日之后，在昆仑主峰召开‘天地大会’，共商平衡正邪、重建秩序之事。”

修士们闻言，纷纷露出震惊之色，随即又转为期待。毕竟三百年的战乱，无论是正道还是魔道，都早已疲惫不堪。

墨尘走上前，对众人说道：“魔域也会响应号召，即日起，停止一切对人间的侵袭。凡嗜杀成性、违背规则的魔修，魔域将自行清理，绝不姑息。”

消息传开，不仅昆仑派修士松了口气，连远在魔域的魔众也一片欢腾。三日后的“天地大会”，更是盛况空前——正道各大门派的掌门、长老，魔域各部首领，甚至人间的帝王，都亲自到场。

大会当天，昆仑主峰云雾缭绕，黑白两色的旗帜随风飘扬，象征着仙气与魔气的共存。我与严浩翔并肩站在主峰之巅，接受众人的朝拜。

“玄夜神君，严神君，”一位白发掌门上前拱手，“若魔修与正道修士共处，难免会有摩擦，不知二位可有应对之法？”

我看向严浩翔，他对我点头示意。我便开口道：“我与严神君商议，将在昆仑与魔域之间开辟一处‘阴阳城’，作为正邪修士交流之地。城中设‘公正堂’，由正道与魔道各选三人组成，凡有摩擦，皆由公正堂裁决，绝不偏袒任何一方。”

“此外，”严浩翔补充道，“我们将整理上古时期的修炼典籍，去除其中‘禁魔’‘灭正’的偏激内容，重新编撰《天地正典》，供所有修士学习。无论正道还是魔道，只要心怀善念，遵守规则，皆可修炼成仙，或修成魔将，不再有身份之别。”

众人闻言，纷纷赞同。接下来的几日，各方代表共同商议细节，确定了阴阳城的选址、公正堂的规则，以及《天地正典》的编撰方案。

大会结束后，我与严浩翔站在昆仑主峰的观星台，看着下方忙碌的修士与魔众——他们正一起修建阴阳城，有的在搬运石块，有的在绘制阵法，曾经的敌人，如今却成了伙伴。

“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严浩翔轻声道，伸手握住我的手。

我靠在他肩上，看着漫天星辰，笑道：“是玄夜的执念，也是我们的努力。不过，未来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编撰《天地正典》，比如管理阴阳城，可不能掉以轻心。”

严浩翔低头看着我，眼中满是温柔：“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一起面对。”

就在这时，墨尘匆匆赶来，脸上带着笑容：“尊上，神君，阴阳城的地基已经打好了，各部首领都在等着二位去视察呢。”

我与严浩翔相视一笑，携手走下观星台。山路间偶有修士与魔修擦肩而过，不再是剑拔弩张的对峙，反而会停下脚步互相颔首，甚至有年轻的修士主动向魔修请教阵法细节，魔修也耐心应答，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竟分不清谁正谁邪。

“看来人心比我们想的更盼着和平。”我轻声感叹，想起三百年前初掌魔域时，魔众提起正道便满眼恨意，正道修士提及魔域也只剩忌惮，如今这般景象，曾是我不敢奢望的梦。

严浩翔指尖轻轻蹭过我的手背，语气带着暖意：“不是人心易变，是他们终于看到，正邪从不是划分善恶的标尺。”

行至阴阳城选址处，只见一片开阔谷地中，黑白两色的基石按阴阳阵的纹路排列，数十名修士与魔修正合力搭建殿宇的木架。看到我们到来，众人纷纷停下手中活计，齐声行礼：“见过玄夜神君，见过严神君！”

魔域狼部首领烈风上前一步，他手臂上还留着当年与正道厮杀的疤痕，此刻却笑得爽朗：“神君放心，我们狼部已将族中最擅长筑造的工匠都带来了，定要让这阴阳城比昆仑殿还坚固！”

旁边青城派掌门清风道长也颔首附和：“我派弟子已绘制好城防阵法图，兼顾仙气与魔气的流转，日后即便有宵小之辈想挑事，也闯不进这阴阳城。”

我看着眼前融洽的景象，心中微动，转头对严浩翔道：“不如让烈风首领与清风道长共同负责阴阳城的建造？一魔一道，正好契合阴阳之意。”

严浩翔眼中闪过赞许：“此计甚妙。”

烈风与清风道长对视一眼，随即同时拱手：“谨遵神君之命！”

墨尘在一旁低声提醒：“尊上，昨日收到消息，极北之地的冰原魔窟有异动，似乎有上古魔灵苏醒的迹象。”

我脸色微沉，冰原魔窟是魔域最凶险的禁地，封印着三百年前被玄夜镇压的戾魔残魂，若真让其苏醒，恐怕会打乱如今的和平局面。严浩翔察觉到我的担忧，握紧我的手：“我与你一同去。”

“不可。”我摇了摇头，“《天地正典》的编撰刚启动，各门派与魔域部首还需你坐镇协调，若你离开，恐生变数。我带墨尘与烈风前往即可，以我如今的力量，足以应对戾魔残魂。”

严浩翔沉默片刻，知道我说的是实情，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符递给我：“这是昆仑派的传讯玉符，若遇危险，捏碎玉符，我即刻便到。”

我接过玉符，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心中安定不少：“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出事。”

次日清晨，我与墨尘、烈风率领百名魔修启程前往极北。冰原之上寒风刺骨，漫天飞雪几乎遮住视线，烈风带路走在最前方，他周身萦绕着魔气，将风雪挡在体外：“尊上，前面就是冰原魔窟了，当年玄夜神君封印戾魔时，曾在窟外布下阴阳阵，如今阵法的光芒似乎弱了不少。”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雪地中隐约有淡金色的光纹闪烁，却比古籍记载的黯淡许多。我快步上前，指尖凝聚阴阳气流，轻轻触碰光纹，气流融入的瞬间，光纹竟短暂亮起，随即又迅速黯淡。

“戾魔的残魂在冲击封印。”我沉声道，“墨尘，你带一半人在窟外布防，防止戾魔冲破封印后逃脱；烈风，你随我入窟，我们去加固封印。”

两人齐声应下，我与烈风纵身跃入魔窟。窟内漆黑一片，只有岩壁上的魔晶散发着微弱的红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戾气，让人胸口发闷。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前方突然传来刺耳的嘶吼声，一道黑色的虚影在封印阵中央挣扎，正是戾魔残魂。

“玄夜！你竟敢封印我三百年！”戾魔残魂察觉到我的气息，声音充满怨毒，“如今你既已恢复神力，却与正道修士为伍，真是丢尽了魔族的脸！”

我冷笑一声，阴阳气流在掌心凝聚：“我既承玄夜之责，便要守护天地秩序，你这戾魔嗜杀成性，若让你出世，不知有多少生灵要遭难，今日我定要加固封印，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说完，我纵身跃起，将阴阳气流注入封印阵。戾魔残魂见状，疯狂冲击阵法，黑色的戾气如潮水般涌来，烈风立刻挥刀抵挡，魔气与戾气碰撞，发出阵阵轰鸣。

就在阴阳气流即将完全融入封印阵时，戾魔残魂突然分出一缕戾气，绕过烈风，直扑我后心。我心中一惊，想躲闪却已来不及，眼看戾气就要击中我，一道金光突然从袖中飞出，将戾气挡在体外——竟是严浩翔给我的传讯玉符。

玉符光芒闪烁，紧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破开窟顶的冰层，落在我身边。“我说过，若你遇危险，我即刻便到。”严浩翔手中清玄剑出鞘，剑光瞬间照亮整个魔窟，“戾魔，三百年前玄夜能封印你，今日我与他联手，定能让你魂飞魄散！”

我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昆仑那边……”

“已托付清风道长暂代主持，”严浩翔看向我，眼中满是担忧，“我放心不下你。”

戾魔残魂见严浩翔到来，眼中闪过恐惧，却仍嘴硬：“就算你们两人联手，也未必能奈我何！”

严浩翔不再与他废话，清玄剑剑光暴涨，与我的阴阳气流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黑白金三色的光柱，直刺戾魔残魂。戾魔残魂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试图抵挡，却在光柱的冲击下节节败退，黑色的残魂一点点消散。

半个时辰后，戾魔残魂终于彻底化为飞灰，封印阵的光芒重新变得璀璨。我与严浩翔相视一笑，都松了口气。烈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原来正道神君与我们魔尊联手，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离开冰原魔窟时，雪已经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冰原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严浩翔牵着我的手，脚步轻快：“等阴阳城建好，我们便在那里住下吧，晨起看雪山，暮时听风吟，再也不用理会正邪纷争。”

我靠在他肩上，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轻声应道：“好。”

三个月后，阴阳城正式建成。开城那日，正道各门派、魔域各部首齐聚，城中张灯结彩，黑白两色的旗帜随风飘扬。我与严浩翔站在城门之上，看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修士与魔修并肩而行，孩子们在街道上追逐嬉戏，商铺里既有售卖修仙丹药的，也有贩卖魔域灵草的，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墨尘走上前，递来一本装订好的典籍：“尊上，神君，《天地正典》已编撰完成，收录了正道与魔域的修炼心法，去除了所有偏激内容，各门派与部首都已确认无误。”

我接过典籍，封面之上“天地正典”四个大字用阴阳纹勾勒，庄重而大气。严浩翔伸手，与我一同翻开典籍，书页间仿佛能看到未来的景象——没有正邪对立，没有杀戮纷争，只有天地间的祥和与安宁。

“玄夜，”严浩翔轻声唤我的名字，眼中满是温柔，“我们做到了。”

我抬头看向他，阳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他清俊的轮廓，一如初见时那般仙风道骨，却多了几分人间的暖意。我笑着点头：“嗯，我们做到了。”

从今往后，天地间再无正邪之分，只有守护这片土地的生灵。而我与严浩翔，也将携手并肩，看遍世间山河，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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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