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片漆黑。
不是夜晚的那种黑，也不是闭上眼睛的那种黑。这是一种彻底的、绝对的、吞噬一切光与声的虚无。王小明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感觉不到呼吸，甚至感觉不到“存在”本身。他仿佛是一缕思绪，飘荡在时间和空间的起点之前，万物终结之后。
【位面锚点重置……完成。】
【检测到宿主灵魂严重受损……正在尝试修复……错误……能量不足……】
【强制进入休眠状态……】
断断续续的系统提示音，像是接触不良的电流，在他几乎凝固的思维中闪过。他想呐喊，想询问，想知道陈霜华怎么样了，苏媚怎么样了，那个世界……最终是否得以幸存？
但无尽的黑暗裹挟着他，如同沉入不见底的深海，意识再次涣散。
……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一点微光，刺破了浓墨重彩的黑暗。
王小明的“视线”被那点光吸引，他努力地“看”过去。光点逐渐扩大，勾勒出模糊的轮廓——是冰冷、粗糙的石壁。湿冷的空气带着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钻入他的鼻腔。
他感觉到了！
冰冷、坚硬的地面抵着他的后背，四肢传来久未活动的酸麻和刺骨的寒意。他尝试动了动手指，关节发出生涩的“嘎达”声。
我又死了？？
或者说……以某种形式“存在”着？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狭小的、封闭的石室，没有窗户，只有头顶一道缝隙透下那点微弱的光，勉强照亮方寸之地。石壁上刻满了扭曲的、他不认识的符文，角落里散落着一些不知名动物的枯骨。
这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个世界。空气中的能量稀薄而混乱，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惰性。
他下意识地想呼唤系统，眼前却没有任何光幕弹出。只有一片虚无。
不，不是完全虚无。
当他集中精神，试图内视自身时，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从灵魂深处传来，让他几乎再次昏厥。在那剧痛的间隙，他“看”到了。
他的灵魂，原本应该是一个完整的光团，此刻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黯淡无光，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更让他心惊的是，他感觉不到陈霜华身体的存在了。
他现在使用的这具躯体……陌生，虚弱，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这不是夺舍，更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个不合身的“容器”里。
“呃……”他试图发出声音，喉咙里却只能挤出破风箱般的嘶哑声响。
就在这时，沉重的石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摩擦着地面，刺耳难听。
光线涌入，一道被拉长的、扭曲的影子先一步投了进来，覆盖在他身上。
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双浑浊而锐利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他。那目光里，没有关切，没有好奇，只有一种看待物品般的审视，甚至……带着一丝厌恶。
“醒了？”
苍老、干涩的声音响起，如同砂纸摩擦，“算你命大，被‘空间乱流’卷到这等死地，还能留下一口气。”
王小明心中巨震。空间乱流？死地？
他张了张嘴，用尽力气，才从干裂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这……是……哪里？你……是谁？”
那佝偻身影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缓缓走近。光线终于照亮了他的部分样貌——一张布满皱纹和污垢的脸，眼神麻木，身上穿着某种粗糙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布料。
“哪里？”他蹲下身，浑浊的眼睛近距离盯着王小明，那目光让王小明感到一阵寒意，“这里是‘罪渊’，流放之地，万界坟场。至于我？”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王小明，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淡：
“一个和你一样，被世界抛弃，在这里等死的囚徒。而你……”
他的手指几乎要戳到王小明的鼻尖。
“是新来的祭品，还是……某个倒霉的‘替代品’？”
王小明瞳孔骤缩，替代品？他猛地想起系统最后启动的【位面锚点重置】，想起那彻底吞噬他的黑暗，想起这具陌生而滞涩的身体……
难道……
佝偻老者似乎很满意他眼中的震惊和茫然，缓缓站起身，阴影再次将王小明笼罩。
“不管你是谁，来自哪里。在这里，忘记过去，忘记力量，忘记希望。”
他转过身，走向门口，声音冰冷地传来：
“因为在这里，活着，就是最大的折磨。好好享受你‘新生’的第一天吧，小子。”
石门再次轰然关闭，将最后一丝光线也彻底隔绝。
绝对的黑暗和死寂重新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王小明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感受着灵魂传来的阵阵撕裂痛楚和这具陌生身体的无力，脑海中回荡着老者的话语。
罪渊？流放之地？祭品？替代品？
陈霜华眼中那盛开的璀璨星光，似乎已经成了遥不可及的幻梦。
他的新生，始于一片绝望的黑暗囚笼。
而这一次，系统沉默，力量尽失，他只剩下这具破碎的灵魂和满心的谜团。
黑暗中，他缓缓握紧了冰冷而僵硬的手指。
指甲刺入掌心，传来微弱的痛感。
至少，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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