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立刻准备启程去往江堤边上,想了想,我又拜托了欣欣妈妈叫几个孩子去游乐场看看有没有一个人落单的小男孩,如果看见了,就直接告诉他妈妈被车撞了现在在医院,让他赶紧跟着回来。
欣欣妈妈脸色有些为难,觉得田老师伤得其实不重,就不要说出来吓孩子了。
我回头看了眼被我老公抱得老高的儿子,转过脸对她说:“你别小看现在的孩子们,一个个精着呢,不说真话一来很难将他给带回来,二来他妈本来就是因为他才被车撞,难道不应该让他知道这件事的厉害吗?”
欣欣妈妈的神色松动了,我接着说:“我们不必将小孩子想得太聪明或者太傻,也不能总像是对易碎的玻璃一样对待他们,万一不说实话,田老师在医院里出点什么事,咱到时候咋和孩子交代,他知道了事实以后怎么选是他的事,我们要不要讲真话可是我们的事。”
欣欣妈妈牵着欣欣思考着点了点头,我走回到老公和儿子身边的时候,依稀听到欣欣对她妈妈讲:“我觉得阿姨说得对……”
王建国找人借了一辆二八大杠,小宇坐前面的横杠上,我坐后面的车座上,他骑得风驰电掣、四平八稳。
其实那时候柏油马路没有现在铺得那么多,在被小汽车压得有些凹凸不平的水泥路和土路上骑成这样还挺厉害的。
我们小区和小学离江边不远,大概只骑了十几分钟就到了。
我问儿子知不知道班长常去的哪一段,结果被他用一种“你什么也不懂”的眼神给鄙视了一番,告诉我说他们只会去有几百级台阶的大亲水平台那儿玩,其他的江岸大人不让下去,说是很容易脚滑掉下去溺水。
推着车子走过去,路上遇到自发沿岸巡逻的游泳爱好者,我们就向他们求助了一下,请求他们在夜巡的时候也帮着看看、找一找孩子,他们很爽快地答应了,说如果找到了会直接送去医院。
没有移动电话的时候人们多习惯于相约在标志性建筑碰头,因为这附近也就一家比较大一点的医院,所以直接送去医院找妈妈是最好的选择。
我暗暗祈祷小宇没有恨这个班长到希望他死的地步,因为从这一路的经历来看,感觉他其实是更想挽回什么,而不是去破坏或者报复什么。
我们沿着江边一路走到最大的那个亲水平台,其实亲水平台这个概念也是后来才造出来的,当下人们都叫那里作“大台阶”。小时候听家里的姥姥说过,这个大台阶更早一些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是附近的居民过来洗衣服洗澡捞鱼下水用的,是规范了以后才变成为单纯踩水的地方。
江里每年都有一半的时间禁渔,这里人流量太大,偷着钓鱼的人也不会选在这里,所以最多的还是老人带着小孩子来玩水,或者小孩自己跑下去踩水。
等站到了那上面,往下果然看见一个小小的背影孤零零地坐在没有被江水盖住的台阶上,脚踩在水里。
我看他像是还挺惜命的,顿时松了一口气,又怕我家那个皮猴到处乱跑,看了王建国一眼,他颔首,直接把想往下冲的小宇抱了起来,紧紧地控制在了自己身上。
我们拾级而下,因为害怕吓着孩子,从快要靠近他的地方就开始大声说话,小宇虽然不明白其中原由,但有人跟他说话他就很开心了,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
我见班长坐立不安地扭动了几下,最终还是忍不住回头看,赶紧说出了预备好的台词:“诶,你不是小宇他们班长吗?怎么自己坐在这里呀?我们正找你呢!”
他脸上有两道泪痕,闻言像那绷紧了的橡皮筋一样跳起来说:“找我干什么!是我妈妈叫你们来抓我的吗?我不回去!”
我吓死了,生怕他脚一滑掉下去,想赶紧先安抚两句。
结果一直不说话的王建国不知道是整哪死出,突然朗声告诉班长:“你妈妈刚才在来找你的路上被车撞了,现在在医院里面,你先跟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那小孩也才二年级,又不像现在的小孩子那样接触过那么多的信息,我看他先是直接呆住,随后马上脸色惨白,可见是被吓得够呛,赶紧说:“没事没事,我看你妈妈就是有条腿受伤,不是很严重,你先跟我们回去好不好?”
结果大约是受到的冲击太大,孩子回身去踩上一级台阶的时候因为穿着凉鞋、又完全打湿了,直接一下没踩实,整个人向后倒进了水里。
这里的水波并不平静,他又慌乱,一下子就挣扎到了离岸稍远的位置。
我不作他想,直接三步下去跟着跳进了水里,扑腾着抓住孩子的手将他一把拽了回来,好歹能回到台阶下一片稍微能够支撑一下的台地上。
我眼前发黑,但不敢倒下,耳边是我老公焦急的叫喊声和我儿子尖利的哭叫,一只手使劲去够最后一级台阶,一只手扯着还以为害怕而不断挣扎着的小男孩的手。
我没有呛水,但觉得心脏特别难受,就是那种体测跑了一千五以后的感觉,只记得我最后好像是成功地把人拽回到了台阶上,但往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