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钟声敲响，洛苒家黑着灯的客厅里，开着的230寸的大电视尤为引鬼注目，里头传来央视春晚众人欢天喜地的庆祝新年的声音，窗外也接连响起烟花声和人们的欢声笑语，烟雾缭绕里牵绊着人们对新一年的期许以及对所爱之人的祝愿。
呵，醉翁之意不在酒……洛苒抬眸看向电脑屏幕，抬头饮尽了手里的冷啤，电脑里播放着经典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此时恰好播到电影经典片段——小李子举起酒杯，与影外的人遥遥相望。
洛苒苦笑，从电脑桌旁的小冰箱里又抓了一罐啤酒，拉开拉环，像多年的好友一般，和电影里的盖茨比碰杯。
他抬起头猛地灌了一口，又迷迷糊糊地看向电脑旁的木质相框——相框里的人笑得明媚，手里也拿着一罐和洛苒手里一模一样的冷啤，冷啤边缘微微渗着水珠，那人也作出碰杯的姿态，笑着望着洛苒。
洛苒身子向前倾，抹掉眼角旁的水渍，大笑着和相框里的人碰杯:“阿哲，喝！喝他妈一个天昏地暗，至死方休！”自古以来喝醉的人一直都是不知轻重，即使洛苒用了很小的力气，沾了水的相框正欲倒下，一阵冷风刮来，把相框扶正。
洛苒完全没注意到，他又喝完一瓶冷啤，原本曲着腿叠放在软椅上的长腿垂下来一条，兴致缺缺地踢踏着脚旁的空酒罐，他看着空酒罐，似乎想起了什么，倏地眼泪就落了下来，边哭边骂:“妈的……郁哲你他妈就不能多活几年再走吗？妈的，就这么走了我怎么办啊！你知不知道老子……老子前几年的时候天天去那座桥上晃悠，还他妈都是晚上！老子…老子吹着冷风，看着几辆车从我身边经过…有时候还有好心人停下确认我的精神状态…妈的老子很好！我告诉他们老子好的很！他们都不知道，我…我去那儿是为了给你守灵…我担心你个傻逼不认识回家的路，妈的天天来找你的冤魂…有时候路过的醉鬼都他妈唾我一口，我担心你啊……”洛苒说着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担心你恨他们，我担心你恨这个世界，我也担心你恨我……所以就一直孤魂野鬼游走在桥上，我他妈怕啊，我不想你他妈一个人啊！即使你变成厉鬼，妈的吓死我我也甘之如饴……但是！他妈两年了我连一个鬼影都没见到，连狗都见不到……别说鬼影了……”
洛苒说着说着又笑了，可笑了没几下又鼻涕横流地哭了:“郁哲，我和你说……他妈我特他妈怕狗，但我担心你又他妈重生成狗，于是我就每天盼着有狗来我边上……转…转转，可四年了，四年了…狗都没有！郁哲你好歹变成狗在我面前溜达溜达啊……你他妈啥也不干……我每天苦苦地，像个寡妇一样……等着发生一点灵异事件，好让我感知到你的存在…没有……什么都没有！”洛苒说到最后身子前挺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嗓子，打了个酒嗝后又跌回了软椅，他闭上发疼的眼，红软的眼眶又无力地留下眼泪，他小声嘀咕:“十四岁那年不喜欢你就好了，屁事儿没有……”
屋外下起了大雪，天空中炫彩的烟花也被皑皑白雪湮没，昏暗的室内寂静无声，只剩下电视机和电脑的声响，忽然电视机里载歌载舞欢天喜地的声音模糊了些，随即屏幕呈雪花状，难听刺耳的声音响起不到三秒，电视机倏地黑屏，洛苒听见异样的声音皱了皱眉，微微睁开眼，刚有点光亮，就被黑暗和一股异香浅浅掩盖，他听见一阵奇怪的声响，周遭陷入死寂——电脑也莫名关机。
好像他……洛苒想，从前洛苒也常常和他一起玩耍到深夜，每次都有身强体壮的郁哲给他在后头擦屁股，他早已习惯玩累了就到头就睡，因为他的那些破事儿都有阿哲来善后。要是现在阿哲抱我去床上就好了……洛苒嘴角不明显地向上翘了一下，闭上眼安稳地睡去。屋外大雪纷飞，屋内他紧紧抓住了谁的手心，周遭的东西好似被什么东西吹动，沙沙地响，或许是风吧，因为我们看见洛苒额前的碎发被撩起，声音停止，风轻吻他的眉心，如同十年前，他们命中注定的一吻。
翌日，洛苒扶着腰从软椅上坐起，无意识地乱摸，摸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好像还有温度？洛苒顿时冷汗就冒下来了，手顿在空中，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郁哲大发慈悲回来看我了吗？可是现在是早上诶？劫匪吗？可是这可是防盗最好的小区了……
洛苒思绪混乱，忽然灵机一动，颤颤巍巍地看向地下，有一团黑乎乎影子。
——不是阿哲，洛苒失望地把头埋进臂弯里叹了口气。
“干嘛叹气？大好的新年早上。”黑影的主人展棋笑意盈盈，弯下身子，在洛苒耳边呼热气。
“姓展的你滚一边去。”洛苒很烦躁，作势要打。
或许对别人来说是大好的新年早上，可对于洛苒来说，郁哲不在，无论那个时间点都是残缺的。
展棋捏住洛苒手腕，笑着:“欸？大总裁抢着上门给你送钱你不要？”说完丢了一沓红彤彤的人民币在洛苒桌上。
“……”洛苒歪着头没再说话，睡意朦胧地斜眼看着窗外白色的雪光。
昨晚…下了好大雪，洛苒眯起眼睛。
“好了，”展棋摸了摸他的头“我去给你做早饭，你要不要回卧室再睡睡？”
空气沉默许久，洛苒轻轻摇了摇头。
他想待在这里，因为郁哲曾经说过可以看得最清楚天空的窗是离天最近的地方。
“好吧。那我去给你做饭，你挑个舒服的姿势睡着，这个姿势硌腰。”展棋把洛苒身上一处衣褶摩挲平，道。
——虽然他的甜心睡的是软椅，但他还是会心疼。
“嗯。”洛苒不喜欢展棋的装腔作势的亲热，于是他随意敷衍了一番。
展棋见此情形无奈转身向厨房走去，洛苒见他走远了，甩了甩头发，拿起手机对着屏幕上的郁哲自言自语，“哲哥，这是我的一个追求者……嗯我想也是唯一一个，我和他之间有过些不好的事情，所以他才会这样子……我不喜欢他。至少……在我清醒的时候，我不喜欢他，但我酒醉的时候…我总会把他看成你……欸……哥…”他感觉到有冷风在他耳后吹了吹，然后驻留在自己肩上。
“阿哲…”洛苒微微歪头，靠在不存在的郁哲身上。
风温柔地缠绕在他身上，有着不属于死物的缱绻。
“小苒吃饭！”展棋捧着碗从厨房里出来，顺带喊了一声。
无人回应。
他走过去一看，哦～他可爱的甜心又睡着了。
太可爱了，展大总裁想。
展棋偷偷摸摸地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小心翼翼地拍了一张照片，他拿着手机左看看右看看，洛苒真的是哪哪都可爱，温顺漂亮的陶瓷脸蛋，鹅毛般轻柔的睫毛，柔顺如云的黑发，还有他那诱人的唇瓣。就好像他九岁那晚在路边捡到的可爱的又脏兮兮的小奶狗，微卷的毛发，灵动的大眼睛。展棋猛地亲了一口屏幕，关上手机又放回口袋里，然后自顾自地去叫甜心起床，他没有发现锁屏了的屏幕闪了几下又打开，有点雪花的屏幕使得锁屏壁纸上洛苒的笑脸尤为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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