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的雪下疯了。
朱一一踩着及踝的积雪,跟在王楚钦身后跌跌撞撞地走。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揉成长长的一团,呼出的白气刚冒出来就被北风撕碎。
"还有多远啊?"她把手缩在袖子里,鼻尖冻得通红。
王楚钦回头看她,睫毛上挂着雪珠:"拐弯就到。"他突然摘下自己的围巾,手忙脚乱地往她脖子上绕,"你穿太薄了!"
围巾还带着他的体温,有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朱一一刚要道谢,突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完蛋,"她揉着鼻子嘟囔,"明天教练肯定不让我加练了。"
王楚钦看着她发红的耳尖,鬼使神差地伸手——
又僵在半空收了回来。
"到了。"他推开玻璃门,热气混着羊肉香扑面而来。
店里像是另一个世界。
铜锅蒸腾的白雾里,跑堂大爷端着芝麻酱穿梭如鱼,墙上的老挂钟滴滴答答,盖不住隔壁桌大爷"滋溜"二锅头的动静。
玻璃窗上凝着厚厚的水珠,外头的风雪成了模糊的背景画。
"景泰蓝铜锅!"朱一一眼睛亮了,手指戳着锅身上的花纹,"这龙画得比我看过电视上的还精致!"
王楚钦差点被她的直球夸奖呛到:"这是...清代样式的..."
他话没说完,朱一一已经旋风般扫荡了调料台:
香菜堆成小山,辣椒油漫过碗沿,最绝的是那勺蒜泥——足有乒乓球大小。
"等等!"王楚钦抢救过她的碗,"麻酱不是这么调的!"
朱一一看傻了。
王楚钦修长的手指捏着瓷勺,像握乒乓球拍似的腕子一翻。
先舀三分芝麻酱,再点两滴腐乳汁,韭菜花沿着碗边抹出半月弧。
"要这样拌开。"他手腕轻转,酱料旋出细腻的漩涡,"最后淋点现炸辣椒油..."
暖黄灯光下,芝麻酱的香气裹着热气往上飘,勾得朱一一肚子"咕"地一声。
"你们打乒乓球的,"她咽着口水问,"是不是连调料都要研究旋转?"
王楚钦耳尖发烫:"...专心吃饭!"
羊肉上桌时,朱一一的筷子已经悬在半空蓄势待发。
"这是羊上脑,涮八秒。"王楚钦话音刚落,她筷尖一抖。
薄如蝉翼的肉片在沸水里绽开,捞起时还挂着琥珀色的酱汁。
"唔!"朱一一鼓着腮帮子跺脚,"这个嫩得能滑进喉咙!"
王楚钦看着她嘴角的芝麻酱,手指在膝盖上悄悄蜷紧:"慢点...没人跟你抢。"
结果下一盘鲜切后腿肉上来时,两人筷子"啪"地撞在一起。
"我的!"朱一一筷子一转,肉片在空中划出弧线,"看我的——"
王楚钦突然起身前倾,隔着蒸汽蒙蒙的铜锅,准确截住了那片肉。
"我的……"他得意地挑眉,"动态视力也不差。"
隔壁桌大爷啧啧称奇:"这俩孩子吃饭跟比武似的..."
当朱一一第五次加肉时,王楚钦推来一碟晶莹剔透的糖蒜。
"尝尝,解腻的。"
她警惕地往后缩:"蒜味会影响训练。"
"明天元旦放假。"他轻轻掰开蒜瓣,"而且..."
而且什么他没说。朱一一接过蒜咬了一口,甜脆的汁水在舌尖炸开。
"哇!像水果!"她眼睛瞪得圆溜溜,"再来一个!"
王楚钦低头剥蒜,藏住笑意。他想起小时候打比赛前,教练总说吃蒜能壮胆。
现在他心跳快得像刚打完决胜局,不知道算不算蒜的功劳。
出门时雪更大了。
朱一一裹紧围巾,突然发现王楚钦的大衣领口敞着:"你不冷啊?"
"我吉林人。"他逞强的话刚出口,就被北风呛得咳嗽。
朱一一哈哈大笑,扯下围巾往他脖子上一挂:"平分!"
羊绒围巾太短,两人不得不挨得极近。
王楚钦能闻到她发丝上的涮肉香气,混着一点雪的味道。
"王楚钦。"她突然连名带姓叫他。
"嗯?"
"谢谢你。"她踩在积雪上咯吱作响,"烤肉真好吃,你对我真好。"
路灯的光晕里,王楚钦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化开了,比铜锅里的雪水还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