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今日剑冢三年一度的试剑大会正式开始!”
高台上的白衣男子朗声道,手腕轻扬间,一柄长剑便如灵蛇出洞般从掌心飞掠而出,稳稳悬浮在半空,剑身流转着淡淡的青光,引得台下众人纷纷侧目。
“此乃高山之剑,请诸君取剑!”
话音刚落,洞外早已按捺不住的江湖客们如离弦之箭般飞身跃起,七八道身影“嗖嗖”掠上高台,瞬间便在台上缠斗起来。
剑光交错如织,拳风呼啸似雷,兵器碰撞的“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看得台下众人目不暇接,叫好声此起彼伏,连洞顶的水珠都被震得簌簌滴落。
青笙双手抱臂,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的“朝月”剑鞘,好整以暇地望着台上。
那所谓的“高山之剑”在她眼中实在寻常
——剑身虽比凡铁坚韧几分,却毫无灵气流转,不过是材质稍好的凡品罢了。
修仙界的入门法剑都比这锋利百倍,她实在不懂为何这些人要为一柄凡剑拼得面红耳赤,连衣袍都被剑气划破了好几处。
不远处的百里东君也看得兴致勃勃,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转头向身旁的温壶酒问道:“舅舅,不过是柄普通的高山之剑,怎么这么多人抢?往上不是还有沧海、云天,甚至仙宫剑吗?”
他年纪尚轻,性子跳脱,总觉得要争就争最好的,为次等剑浪费力气实在不值。
温壶酒白了他一眼,仰头灌了口酒,酒液顺着嘴角淌下,打湿了胸前宽松的衣襟。
——青笙这时才注意到,他后心的衣料上竟用墨笔歪歪扭扭写着“毒死你”三个字,带着几分戏谑的痞气,倒和他随性的模样很搭。
先前她或迎面相对,或紧随其后,注意力全在剑冢的剑和两人的闲聊上,竟一直没发现这有趣的细节,忍不住在心里暗笑:这位大叔倒是别致。
“你懂什么?”温壶酒放下酒壶,用袖子抹了把嘴,解释道,“就算是高山剑,也是凡剑之上的世间上品。
再者说这试剑大会三年一度,早就有无数英雄豪杰等着了。来的这么多世家子弟里,泛泛之辈不在少数,只能先抢最可能得到的剑,不然后面更没机会了!”
百里东君了然点头,不再追问。
青笙也认同地颔首——有自知之明是好事,最怕的是那种蠢笨不自知的:明明排不上号,还看不上前面的剑,硬等着最后一剑,结果被打下擂台,那才最丢人。
洞顶的琴音仍未停歇,台上的打斗却愈发激烈,剑光拳影中,不时有人惨叫着被震飞下台。
最后,只剩下一名黑衣剑客紧握长剑,高举过头顶,引得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这场比试才算落下帷幕。
第二柄剑是沧海剑,这一次跃上擂台的人比先前多了一倍,其中甚至有几位英姿飒爽的女剑侠。
青笙凝神细感,察觉沧海剑中已萦绕着淡淡的气劲,恰好适合金刚凡境以上、下九品的剑客使用—
—若是境界再高些,这剑的力量便不够支撑;境界不够的,又难以发挥其威力。
她余光扫过周围,发现站在附近的人气息都颇为强劲,虽远不及自己,却都按兵不动,显然是在等更高品阶的剑。
青笙乐得清闲,反正她只是来凑热闹的,这些人上不上擂台、抢不抢剑,都与她无关。
台上的打斗已白热化,剑光交织间,不断有人被击得踉跄后退,却没人愿为一柄剑拼上性命。
——毕竟每一品级的剑都有许多,这柄得不到便等下一把,总能寻到适合自己的。
最后,一名红衣女剑客脱颖而出,紧握沧海剑立于台中央,眉眼间满是英气,青笙由衷佩服:
在这皇朝统治的世道里,竟有女子将武功练到如此地步,不受深闺束缚,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可比话本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畅快多了,那般日子想想都觉得窒息。
青笙正想得出神,没察觉到身旁悄悄凑过来两人,正是王一行和百里东君。
“沈姑娘看了许久,怎么没有喜欢的剑?”百里东君对这位突然出现的姑娘充满好奇。
——会望城山的御剑术便罢了,周身的境界竟连他舅舅都察觉不到,要么是用了遮掩法宝,要么便是来历不凡。这般神秘,反倒让他更想结交。
旁边的王一行背着桃木剑,一身道袍衬得他面若冠玉。
百里东君见他一直没动作,也好奇问道:“王道长这般厉害,莫不是想取那仙宫剑?”
王一行摇了摇头,双指并拢指向空中的云天剑——此时台下已有几人在打斗,却还没人碰到剑刃。“我此行是替小师弟取剑,这云天剑更适合他。仙宫剑嘛,自有更合适的人来拿。”
青笙这时回过神,看了看身旁两人,理清思绪后笑道:“每柄剑都有适合的主人,若是不合适,严重的还会反噬自身。所以取剑得看是否契合自己的功法与属性。我已有‘朝月’,此行就是来凑个热闹。”
王一行重重点头:“沈姑娘说得通透!”他目光落回台上,见此时只剩两人缠斗,当即道了句“我先去了”,便足尖一点,飞身跃上擂台取剑。
青笙望着他的背影,对“通透”二字有些哭笑不得。
——这不是每个剑客都该明白的道理吗?
这般夸赞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身旁忽然传来百里东君带着天真的懒散声音:“没想到月笙你小小年纪,竟懂得这么多,真是令在下佩服佩服!”
青笙瞥了他一眼——这人穿得人模狗样,说话却带着不羁,行事风格也潇洒,可两人明明还不熟,就直呼她的名讳,未免太亲密了些。
再说这夸赞也太牵强:她今年少说十六岁,身高在同龄女子中也算高挑,虽说脸蛋还带着婴儿肥显稚嫩,看着也有十七岁了,哪里“小小年纪”?
瞧他双眼澄澈的样子,怕是刚入江湖,没经历过什么风浪。
青笙心里暗笑,就喜欢这种什么都不懂的,正好让他见识见识江湖险恶:“百里兄谬赞了。看你这般年纪,该还在学院读书吧?这么早就出来闯荡江湖?”
她慢悠悠道:“这江湖和读书不一样,有的人天生不爱读书,脑子却转得快,可该懂的道理不懂,莽莽撞撞闯江湖,早晚要吃亏。江湖能人辈出,稍不注意就可能丧命。看着年纪小的,说不定早活了不知多少岁,该懂的都懂;反倒是被家里养得太天真的,在江湖上一般死得早!”
百里东君被说得一愣,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得罪了这位小祖宗,不然怎么句句都在吓他?还暗指他傻!
温壶酒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拍着外甥的肩膀调侃:“东君啊,别看人家小姑娘年纪小,懂得可比你多!你啊,书不好好读,剑也不好好练,初入江湖就被教训了吧?哈哈哈!该!”
终于能出口气了——这臭小子先前孤身跑去顾剑门,若不是有侯府撑腰,后果不堪设想。
百里东君委屈地撇撇嘴,心里嘟囔:书有什么好读的?他有侯府庇佑,剑法能自保就行,再说他以后要当酒仙,剑法练太厉害,将来云哥当剑仙时谁陪他喝酒?
青笙见他耷拉着眉眼,满脸沮丧,倒觉得自己话说重了些。
想了想,从宽松的衣袖里掏了掏,摸出一根沾着泥土的人参。
——幸好她穿的衣裳仙气飘飘又宽松,不然还真不好解释这人参的来历。
人参刚一拿出,空气中便飘散开清润的药香,闻着就让人神清气爽,周围瞬间投来不少狂热的目光。
青笙毫不在意,敢来抢她东西的,一剑砍了便是!她直接将人参塞进百里东君手里,转身回了原位。
这时台上的王一行已飞身下台,察觉到周遭异样的目光,又耸了耸鼻子,闻到那股奇特的药香,只觉疲惫顿消,精神一振。
他视线一转,准确定格在百里东君手中的人参上,正想开口询问,高台上的白衣男子忽然抬手一挥。
天边,一柄长剑从百米外的断崖处疾驰而来,男子手腕轻旋,剑便稳稳悬浮在他掌心。
仙宫剑身上散发出的威压,让境界不高的人顿时倍感压力,额头渗出冷汗,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