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缺乏水分，常常干旱，可能连续几年滴水不降，风沙一起遮天蔽日，恶劣至极。
但是生命的力量不可小视，也许在大自然面前它是脆弱的可怜的，却总有在狭小缝隙里颤巍巍开出的花。
沙子下面，也有活的。
墨蓝的线晕染了整片天空，开出一朵朵漆黑的花，蔓延掩盖了一切，肉眼能看见的只有花上颗颗细小白点。
火塘燃得通红，试图存留一点白天的热度，大漠的天气极端，冬天的夜里没有雪也能冻死人。
李招娣借帐篷外一点细微的光亮，翻找着一切可能有点用的东西。珠钗宝饰在黑暗里反射着微弱的光，把轮廓从中勾勒出来。
上天已经替她挑好了要带走的东西，她只需要找一块布，把它们包好藏起来，随时准备应对接下来的事。
也许今夜她就要闯一次鬼门关，沙子下有蛇潜伏，它们喜欢在夜里出洞，用黑纱掩盖自己爬过的曲折，让冰冷麻木猎物，将两枚毒牙刺进目标的咽喉。
她睡不着觉，伊甸园的蛇还会骗人。
帐篷外的光亮逐渐熄灭了，李招娣提前换上了侍女的衣服，和人换了身份藏在营地之外。
和她换身份的是清霜，因为她只叫得出清霜的名字。
在沙丘背后，火光再次迸发出来，李招娣把自己埋在长夜之下，颤抖的喘息着，努力往肺里卷入冰冷空气，快要让肺泡炸开。她在空气里尝出了血液的腥臭和动物尸体烧焦的糊味，浓郁的苦涩充斥鼻腔口舌，令她窒息。
李招娣听见了“咚，咚，咚”的响声，头盖骨传来沉闷的疼痛，她太想逃走了，可是双腿沾上沙子，沉重的要命，她命令自己动起来，心脏在恐惧与求生欲望的拉扯下疯狂跳动挣扎，快被撕裂。
她一点伤也没有，就是全身麻木，脑子里只剩下黑色花朵上零星的白点。
沙丘背后是她的替死鬼，在第一颗启明星快消失的时候，她倒下去滚落在夜的花朵的延续里，才知道那些黑色的花不是云一样轻飘飘的，它们很脆，只消风轻轻一吹，就会碎开，重复几个时辰前它们的哀嚎。
“啊！”
李招娣不知道什么才是对死者合适的祷告词，她连人死后去哪里都不知道了。
白日沙漠里唯一一朵巨大的黑花上，李招娣用尽全力震出一个个最原始的字符代替哭泣，眼泪在还来不及从眼眶里出来时就已经在阳光下蒸发，于是哭泣成了一场干嚎，没有水分的滋润长出干呕的血花。
带出的金银撒了一地，和晒得发烫的黄沙混在一起，被一双用布条包裹的双手挖出捡起，让风吹去不该沾染的气息，收进兽皮做的腰包。
冰凉尖锐的物体贴上李招娣的后颈，转了一圈，停在她的颚下，留了一圈红线。
有人抓着她后脑的发髻，把她用蛮力提起来，强迫她的脸对准一双层层包裹后的眼睛。
“十万两的货，确实有几分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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