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凌玄语气平淡，将染血的布条浸入冷水里轻轻搓洗，水花溅起细碎的声响。

轩枫的肩膀猛地一颤，像被人猝不及防戳中了藏得最深的心事，眼圈霎时红透，却梗着脖子别过脸，声音裹着浓重的哭腔，偏要装出几分倔强：“是又怎样？”

凌玄沉默片刻，收回手时，指尖竟泛着奇异的烫意。她转身翻出伤药，声音不自觉放柔了些：“别动，伤口再不处理，该发炎了。”

这次轩枫没再反抗，只是低着头，任由凌玄小心翼翼地剪开她肩头的衣物。伤口很深，皮肉翻卷着，看得出是被利器所伤，触目惊心。

凌玄取了干净布巾蘸了温水，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一点点拭去周围的血污。察觉到轩枫肌肤下意识的瑟缩，她的动作更缓了。

“忍一忍。”他低声道，将伤药撒在伤口上。

刺痛传来，轩枫闷哼一声，眼泪终究没忍住落了下来，砸在凌玄的手背上，滚烫的。

“怕成这样？”凌玄微微皱眉，故意打趣，“以前在酒楼里拍着桌子，说要撩遍天下姑娘的劲头呢？”

“我……”轩枫被堵得说不出话。

“还有人总爱往青楼跑，一去就包整场。碰上新来的头牌，非要掷重金买下人家第一晚，结果呢？”凌玄眉峰蹙得更紧，语气里掺着几分无奈，“就坐着跟人家唠了一宿家常？”

轩枫只觉那些见不得人的黑历史被翻了个底朝天，羞得猛地拉过被子蒙住脸。

可理智很快压过了慌乱，她霍地掀开被子，瞪圆了眼睛：“不对，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你跟踪我！”

凌玄正往伤口上撒药粉的手顿了顿，抬眼时眸底漾着点促狭的笑意：“跟踪？我犯得着？”

她捻起一块干净纱布，指尖掠过轩枫绷紧的肩线，“你那些事，哪个酒馆跑堂的不知道？说书先生都快把‘轩公子买醉青楼只为唠嗑’编成新段子了。”

轩枫一怔，随即气得耳根发红：“胡说！我明明给了封口费——”话说到一半突然卡壳，想起每次从青楼出来都被相熟的老鸨打趣“公子又来听姑娘说家常啦”，当时只当是玩笑，原来早成了公开的秘密。

“嘶——”伤口被药粉蛰得发疼，轩枫倒抽一口冷气，却忘了躲闪。

凌玄已经用绷带轻轻缠上伤口，动作仔细得像在摆弄什么易碎品，末了还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

轩枫摸着缠得整整齐齐的绷带，突然觉得不对劲：“可你连我在酒楼说的话都知道……”她猛地抬头，撞进凌玄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除非你当时也在。”

凌玄转身收拾药箱，声音听不出情绪：“那次和你交手之后，我怕你去祸害别的姑娘。”在木塞落地的轻响里，她补充道，“之后就听见有人拍着柜台喊‘凌玄这种冰块脸，我三句话就能让她笑’，这是谁来着？”

轩枫的脸“腾”地红透，像是被炭火燎过，猛地缩进被子里，连带着床板都晃了晃。

“为什么要扮男装？”凌玄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听不出半分责备，只有纯粹的疑问，像投入静湖的一颗石子，轻轻漾开涟漪。她正将用过的布巾扔进盆里，水花溅起的瞬间，目光不经意落在轩枫紧绷的后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