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万英尺的高空之上,云海在舷窗外铺展成一片凝固的、刺眼的白浪。机舱内循环着沉闷的空气,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廉价香氛的气味,以及一种低沉的、无处不在的引擎轰鸣。三亚的度假幻影被这狭长逼仄的金属管道暂时囚禁,只剩下目的地本身带来的、与身边人共处数日的窒息预演。
位置安排好像是故意的 两对冤家偏偏就是坐在一起
东方末靠窗坐着,线条利落的侧脸对着窗外那片单调的白。他戴着一副降噪耳机,巨大的耳罩隔绝了大部分噪音,也隔绝了身边的世界。
修长的手指在平板电脑的屏幕上无声滑动,处理着似乎永远也看不完的报表和合同,屏幕冷白的光映着他毫无波澜的眉眼,像一尊精密却缺乏温度的机器。他刻意维持着一种近乎凝固的姿态,尽量减少与旁边座位发生任何物理接触的可能。
蓝天画坐在靠过道的位置,身体绷得像一张拉紧的弓。她同样极力将自己缩在座椅的界限之内,昂贵的真皮座椅此刻却硌得她浑身不自在。
路上的吵闹直到上了飞机之后被东方末单方面阻断了,倒显得蓝天画无理取闹了
沉默像一堵厚重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只有空调系统单调的嘶嘶声,以及偶尔从耳机缝隙里漏出的、东方末平板电脑发出的微弱电子音,证明着时间并未凝固。
这令人窒息的寂静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颠簸猛然撕碎。
机身毫无预兆地向下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拍落,紧接着又像失重的石头般剧烈地上下弹跳。头顶的行李舱发出哐当哐当的闷响,乘客们猝不及防的惊呼声瞬间炸开,淹没了引擎的轰鸣。安全带勒进身体的感觉骤然变得无比清晰。
就在这失重的恐怖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攥住了东方末搁在扶手上的左手手腕。
那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一种濒死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决绝和恐惧。尖锐的指甲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疼痛感尖锐地传来。
东方末猛地转头,视线像冰冷的刀锋,狠狠剐向旁边那个罪魁祸首。
蓝天画的身体在剧烈摇晃的座椅中僵直,墨镜后的眼睛瞪得极大,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惊惶。她那只纤细白皙的手,此刻却像铁钳一样死死扣在他的手腕上,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着。她整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了,所有的伪装在生理性的恐惧面前不堪一击。
“放开。”东方末的声音透过耳机隐约传来,低沉、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像是从冻土层下刮出的风。他试图抽回自己的手。
然而,他的动作仿佛触发了她更强烈的应激反应。那只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像受到刺激的捕兽夹,猛地收得更紧!指甲更深地陷入他的皮肤。疼痛感加剧。
这彻底激怒了东方末。他用力一甩手臂,终于挣脱了那铁箍般的钳制。手腕上清晰地留下了几道弯月形的、发白的指痕,周围皮肤迅速泛起一片红痕,火辣辣地疼。
“蓝天画你非要找我不痛快?”
“嘶……”蓝天画似乎被他甩开的力道带得身体一歪,撞在旁边的椅背上。墨镜滑落到鼻尖,终于露出了那双漂亮却此刻写满惊魂未定和恼羞成怒的眼睛。她飞快地瞥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腰间——那里本该扣紧的安全带卡扣,此刻却松垮地垂落在座椅边缘。
“你以为我想碰你?”她急促地喘息着,声音因为惊吓和羞愤而拔高,带着明显的颤抖。白皙的脸颊飞起两团极不自然的红晕,一直蔓延到小巧的耳尖,那抹红在机舱昏暗的光线下异常醒目,几乎要滴出血来。
“要不是……要不是这破安全带坏了……”她语无伦次地辩解着,手指无措地揪着那根失效的安全带带子,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就是不敢再看东方末手腕上那圈刺眼的红痕。
“安全带坏了?”东方末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嘲讽。他眼底最后一丝因疼痛而产生的波动也彻底消失了,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他抬手,摘掉了巨大的降噪耳机,随手扔在小桌板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下一秒,在蓝天画惊愕的目光中,他毫无预兆地倾身压了过来!
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了她,带来一股强烈的、混合着冷冽雪松气息的压迫感。
飞机还在颠簸,他的身体随着摇晃逼近,距离近得惊人。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黑色衬衫领口下微微凸起的喉结,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毫无阻隔地喷洒在她敏感的颈侧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密的、无法控制的战栗。
蓝天画的身体瞬间僵直,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颈侧那一片被灼热气息燎过的、麻痒难耐的皮肤。她下意识地想后缩,但椅背死死抵住了她。
东方末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精准地落在了她腰侧的安全带卡扣上。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任何笑意,只有赤裸裸的、近乎残酷的拆穿。
“安全带没坏。”他低沉的声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带着一种磨砂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她的耳膜上,震得她心慌意乱。
“为了掐我你格外用功啊”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天画有些语无伦次“安全带真的扣不上 !”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指,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和速度,极其自然地掠过她柔软的腰侧。指尖的温度隔着薄薄的夏装衣料,清晰地烙印在她的皮肤上,带来一阵短暂却强烈的电流般的酥麻。
“咔哒。”
一声清脆利落的金属咬合声,在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间里响起,清晰地盖过了周围的嘈杂。那根被蓝天画当作“救命稻草”的安全带带子,瞬间被拉紧,牢牢地将她束缚在座椅上。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从倾身到卡扣复位,不过一两秒的时间。蓝天画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反应,只觉得腰间一紧,那根象征着安全(以及此刻巨大窘迫)的带子已经重新尽职尽责地把她绑在了座位上。
机身的剧烈颠簸恰在此时渐渐平息,如同暴怒的野兽终于被驯服。广播里传来机长平稳的安抚声,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机舱内的灯光似乎也稳定了许多,不再忽明忽暗地闪烁。乘客们心有余悸的议论声低低地响起,但总体气氛已从恐慌转向了劫后余生的松弛。
然而,蓝天画周身的空气却凝固了。
她僵直地靠在椅背上,腰间的安全带勒得她有点喘不过气,却远不及心头那种被彻底看穿、无处遁形的窒息感来得强烈。脸颊和耳廓滚烫的温度非但没有消退,反而像燎原的野火,一路烧进了她的五脏六腑。颈侧被他呼吸拂过的地方,那阵诡异的麻痒感顽固地残留着,挥之不去。
她甚至能回忆起他指尖掠过她腰侧时,那粗糙指腹带来的、细微却不容忽视的摩擦感。掌心传来粘腻的触感,她这才惊觉,自己手心里竟然全是冷汗,湿漉漉的一片。
蓝天画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地瞥了过去。
只见他微微侧着身,正垂着眼睑,目光落在自己左手的手腕上。那手腕上,赫然是她刚才在极度恐惧中留下的“杰作”——几道弯月形的、深深凹陷下去的指甲印痕,边缘泛着清晰的红肿,在白得有些冷感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慢条斯理地、带着一种近乎审视意味的力道,一下,又一下,摩挲着那圈红肿的痕迹。动作不疾不徐,指腹在那片受损的皮肤上缓缓打着转。
然后,他抬起了眼。
深邃的目光穿透机舱里尚未完全平息的嘈杂,精准地攫住了蓝天画下意识偷瞄过去的视线。
他唇角缓缓向上勾起,牵动出一个极其浅淡、却极具穿透力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点暖意,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
薄唇轻启,低沉而清晰的嗓音,像淬了冰的细针,精准地刺入蓝天画高度紧绷的神经:
“蓝小姐的手劲……”他刻意停顿了半秒,目光意有所指地再次扫过自己手腕上那片醒目的红痕,然后才慢悠悠地补充道,尾音带着一丝玩味的拖长,“……倒是和你的嘴一样硬。”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蓝天画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血液疯狂地涌上脸颊和耳根,几乎能听到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那句带着冰冷笑意的话,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自尊心上。
她都说了不是故意的!
她猛地扭回头,动作幅度大得差点撞上旁边的隔板。墨镜被她粗暴地重新推回鼻梁上,妄图遮住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和脸上狼狈不堪的红晕。
该死的东方末!混蛋!人渣!伪君子!她在心底用所有能想到的恶毒词汇疯狂地咒骂着。谁嘴硬了?谁手劲大了?明明是他……是他靠那么近!是他……是他先……
可腰间被安全带勒住的感觉,颈侧残留的麻痒,还有手腕上那仿佛还残留着他挣脱时的力道……所有感官都在向她叫嚣着刚才那片刻的混乱与失控。而他那句该死的点评,更是将她钉死在了“色厉内荏”的耻辱柱上。
机舱广播再次响起,空乘柔和地通知飞机即将开始下降,请乘客们再次确认安全带系好。
蓝天画死死盯着前方椅背,仿佛要用目光将其烧穿。安全带?她当然系好了!好得不能再好!好到把她所有的难堪和愤怒都牢牢地锁在了这该死的座位上!
她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指甲更深地陷入掌心。
东方末那慢条斯理摩挲手腕的动作,在她眼角的余光里,像一场无声的、漫长的凌迟。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飞机引擎持续不断的低沉轰鸣,以及两人之间无声对峙
后边座位的沙曼和百诺磕糖磕了个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