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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光阴仿若指尖滑落的细沙,无声无息地流逝。
从初出茅庐的见习警员,到如今独当一面、处事自若的正式警员,经历了诸多惊险万分的案件,也承受了无数次严苛的训练,将自己锻造成一块坚韧的钢铁。
镜中的身影映入眼帘,乌黑的头发已悄然垂至肩头,眉宇间多了一份沉稳。
时间不仅雕琢了她的外貌,也在她的内心刻下了痕迹,让她褪去了青涩,平添了几分成熟。
天气晴朗,但空气中却仿佛缺少了一点生气,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安冉踩着惯常的步伐走进警局大门,刚跨过门槛,便瞧见孙世豪抱着一堆杂乱的物品匆匆往外走。
他低垂着头,像是在思索些什么,直到视线撞上她时,脚步才猛地顿住,嘴巴微微张开,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安冉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里带着些许迟疑:
安冉.“你……这是要离开警局了?”
孙世豪喉结上下滚动,似乎在压抑某种复杂的情绪,隔了很久才从嗓子里挤出一个闷闷的音节:
孙世豪“……嗯。”
孙世豪“我调回澳门了。”
他说得简短。
安冉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并不意外,他的家在澳门,当初考警校的目标本就是回去做见习警督,只是没想到他会硬生生在香江多待了两年,把自己熬成半个老员工后才选择离开。
安冉.“需要帮忙吗?”
她善解人意地问道。
孙世豪“不用了,我自己能行,你忙你的吧。”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一口回绝,手中的物品被攥得更紧了些,目光迅速闪避开来,避开了她的注视。
安冉.“那好吧。”
她停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
安冉.“一路平安。”
孙世豪“谢谢。”
他低声应道,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垂下眼帘,深呼了一口气,转身继续将东西搬上车。
“啪嗒”一声清脆的响动传来,是钥匙掉在地上。
他蹲下身,望着阳光下那枚晶莹剔透的小花水晶挂坠出神了一会儿,随后轻轻拾起,挂在腰间,眼神微妙地闪烁了一下。
——
万能龙套“什么?!孙世豪那小子走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要去澳门?!澳门到底有谁在啊?!”
警长办公室内,年过半百的男人拍案而起,花白的头发随着动作颤动,满脸怒气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安冉心下一紧,生怕警长情绪激动得心脏病发作,连忙安抚道:
安冉.“我被调过去多历练历练,sir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常回来看您的。”
警长盯着她看了几秒,长长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印章,“啪”地盖在审批书上,随手递给她。
万能龙套“行吧,记得你说的话,别到时候忘了我这个老家伙。”
安冉.“肯定不会忘啦sir。”
安冉接过审批书,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
其实真相远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
某次她伯伯的老友来香江看望时偶然看到了她的射击和格斗演示,以及一套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反侦查操作,顿时眼前一亮,毫不犹豫地向香江警局提出请求,硬生生把她挖到了澳门警局。
至于她本人,在整整一周的犹豫之后,终究还是在理性和感性之间,偏向后者低头。
两年的时间,即便再冷静克制的人也会有按捺不住的时候。
即便不能靠近某些人一步,仅仅是缩短一点距离,也足以让她感到慰藉。
安冉坐在候机室里,指尖摩挲着登机牌,心底泛起一丝久违的紧张。
两年未曾踏足澳门的土地,这次回去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当飞机缓缓降落,轮胎与地面接触的一刹那,她的心跳也随之加快,脚尖触碰实地的那一瞬,一种久违的熟悉感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回来了,回到了这片曾经无比熟悉的土地。
没有过多耽搁,先是将行李安置在伯伯老友预先安排的住处,稍作整理后,便动身前往澳门警局报到。
接待她的警长姓周,四十岁上下,面容冷峻,令人望而生畏。
他凝视着她,细细打量了许久,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与好奇:
万能龙套周sir:“你这么年轻漂亮,怎么会选择来当警察呢?”
安冉怔了一下,随即如实答道:
安冉.“因为当警察赚钱。”
万能龙套周sir:“好,有个性!我喜欢你这种诚实的警员,你可以入职了!”
他的语速飞快,像是不经大脑般说出的话,从一旁顺势拿起章,“啪”地盖在审批书上。
安冉眨了眨眼,心想:这么随意的吗,应该背后有人打点过了。
当她迈步走到工位旁,抬眼环顾四周,眼前的景象让她心生一丝熟悉感,这里的工作环境与香江相差无几,唯一的变化似乎只是换了一群新面孔。
然而,就在她准备坐下的一瞬间,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映入眼帘,令她不由得怔了一下。
她微微眯起眼睛,确认了片刻,才试探性地开口:
安冉.“孙世豪?”
孙世豪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她,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压低声音问道:
孙世豪“你怎么也来澳门了?”
安冉.“Secret。”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转回头翻开文件,打开电脑开始忙碌起来。
孙世豪看着她熟悉的办公姿态,忍不住咧开嘴角,偷偷笑了出来。
——
澳门警局与香江警局不相上下的工作量,各种能人辈出,令她叹为观止。
最近有个连环抢劫犯在街道徘徊,刑侦队的一半成员被分出来伪装便衣以抓住嫌犯。
她被分到一家便利店假扮收银员。
据线索显示,那个嫌犯每次都会不定时来这家便利店买一包烟,因此这里成了抓捕的重点区域。
八小时的工作时间里,若能偶尔偷闲,或许还不至于如此难熬,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她必须时刻保持警惕,留意每一位推门而入的顾客。
那种持续紧绷的状态,让她的内心渐渐被厌倦和烦躁填满,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她的耐心一点点碾碎。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五十。
距离换班还有十分钟,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腕上的表,指针的移动似乎比平时显得更加缓慢。
就在她收回目光的刹那,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她抬起头,视线循声而去,落在了那个推门而入的人身上。
那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身披一件灰蒙蒙的外套,脸上严严实实地戴着一只N95口罩,帽檐低低压着一顶米色压舌帽。
他始终垂着头,步履沉稳却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谨慎,一路走到柜台前,仿佛刻意与周围的环境保持着某种微妙的距离。
她未能看见他的眼睛,身体不由得向前微倾,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
安冉.“要什么?”
男人抬手轻压帽檐,嗓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几分刻意掩饰的生硬。
万能龙套“一包利群,硬盒的。”
她转身去拿烟的瞬间,手已悄然探入口袋,随即转回身来,将扫码界面递到他面前,示意他付款。
几乎就在他从口袋掏出钞票的刹那,她的手已然如灵蛇出洞般疾探而出,指节分明而力道十足地钳住了他的胳膊,动作迅猛得令人措手不及,却又精准得不容分毫偏差。
下一秒,她借着柜台的支撑,身形如风般在柜台转过去,将他整个人凌空翻摔过去。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紧接着,她迅速擒住他的头与手,力道精准且不容挣脱,迫使他重重跪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男人刚挣扎着想从口袋里摸出小刀,却见她猛然一脚踹在自己的手腕上。
那一脚力道极大,震得他整条手臂都麻木了,小刀“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他咬紧牙关,抬头看向她的目光中夹杂着一丝惊愕与愤怒,但更多的却是无法掩饰的慌乱。
安冉.“别动,老实点。”
女人神情淡漠,从口袋里掏出手铐将男人的双手拷上。
就在她联络人过来将人押回警局时,换班的女孩也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的身影。
但她已经下班了,此刻只需等待同事赶来将犯人带走。她并没有太过在意来人的模样,随手拿起一瓶饮料,慵懒地坐到一旁的高脚凳上。
她将身体轻轻趴在桌上,一边啜饮着冰凉的饮料,一边用另一只手稳稳地持枪,枪口不偏不倚地抵在男人的腰间,动作随意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警惕。
男人踏入的一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悸感猝不及防地攫住了他,他眉梢微蹙,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挪向不远处那道身影。
干净利落的齐肩短发,身穿便利店工服,身形匀称,却莫名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一个名字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怎么可能是她呢?她不是在香江吗?怎么可能回来?
他摇了摇头,准备迈步去拿他此行所需的生活用品。
然而,她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一般,缓缓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之际,两人只露出一双眼睛,如出一辙地戴着黑帽子和黑口罩,却在同一时间认出了对方。
安冉的动作定格,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是他。
两年,731天,时间不长不短,难免会有变化,但当他站在那里,时间仿佛突然倒流。
他依旧是那个模样,只是眼底悄然添了几抹忧郁,仿佛承载了某种无声的沉重。
他的头发略显凌乱地生长了些许,周身的气息也愈发沉稳冷峻,像是历经风霜后沉淀下来的成熟。而他的身形较以往稍稍瘦削,却更显挺拔孤傲,宛如一道伫立于寒风中的剪影,无声诉说着时光的痕迹。
他亦凝望着她,她的眼眸中难掩倦意,却在他映入眼帘的刹那燃起了一抹光芒。然而,她眼下深沉的乌青却如阴云般刺目,令他不自觉地蹙起眉头,心中泛起难以名状的酸涩与隐忧。
竟然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他转过身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在货架间挑选着物资,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可那挥之不去的画面却如影随形,每一步动作都透着些许刻意与僵硬。
警队的人很快赶到了现场,在简单交接之后,便押解着犯人准备离开。
临走前,其中一名警员朝她点了点头,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疲惫:
万能龙套“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继续审他。”
安冉.“嗯。”
她淡淡点头,在警员走了之后,重新将目光看向了那个准备离开的男人。
安冉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喝完的瓶子随手一抛,精准地落入了垃圾篓中,付过钱后,她抬眼望去,那个身形挺拔的男人已行至前方。
她略微加快脚步,紧随其后,鞋底与地面接触的轻响仿佛心跳的节奏,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明目张胆,毫不掩饰,固执又执着。
他在转进一个小巷后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子,那双深邃的眼睛在夜色的映衬下仿佛池中之墨。
她也停住了脚步,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口罩之下,她的唇微微紧抿。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转开来,男人仍没有开口,只是静静注视着她。
她最终按捺不住心里的情感,率先打破了寂静,声音看似平静却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安冉.“别来无恙,熙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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