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伏的鼠标的咔哒声一下被放大了。一阵暖风从门里吹出来，张佳乐看见了小太阳暖黄色的光。此刻的网吧大门就是向他张开双臂的潘多拉，他不知道自己看见的听见的和闯进鼻腔里的是电竞选手在山里饿死前的幻想还是什么，但他明白这是唯一的一条路了。张佳乐竭力控制住颤抖的手指，毕竟这对他接下来的电竞生涯可不是什么好事。昔日的队长突然生发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雄壮之感。张佳乐吐出一口气，右脚踏过了塑钢的门槛。

他反应过来自己确确实实看见了几个人影——到了一个有人气儿的地方以后——几百天的迷茫和孤独翻上来将他的眼皮合上了。张佳乐咣当一声晕倒在地，前脑撞在门槛上。杂乱的键盘声立刻静了下来，一排排显示器后探出几个戴着耳机的脑袋。

“哎哟，怎么回事？——啊！！”前台坐了一个小姑娘。大学生模样，个儿不高，站起身扒着柜台沿儿向外瞅，看见一个大男人栽倒在门口，不禁大骇，吓得头皮发麻，发出一连串的尖叫。反应过来以后，连忙小跑到张佳乐身侧，蹲下试图把他扶起挪走，冲着店里大喊：“秦哥！秦哥！来人了！晕门口了！”

小姑娘抓着张佳乐的肩膀向前抻了两下，没拽动。包间的门应声开了，俩人走出来了。后出来的那个看着是个男学生。前面的那个年纪稍大，四十岁上下，下半张脸全是胡茬。他取出嘴里叼着的烟，随手在桌上铁质罐头盒里按灭，一低头看见地上趴着的张佳乐，一时有些呆滞，随后神情似乎变得愉悦起来。旁边的小姑娘快被张佳乐吓懵了，并没有在意被称作秦哥的人复杂的表情。

三人一个抬头，两个抬脚，捡尸似的把张佳乐抬进了员工休息室的床上。“秦哥”仔细看了一看，得出结论这人要么是吓晕了要么是饿晕了，嘱咐两句就走出了房间，留下前台妹子和那个小青年照看张佳乐。虽然没人管理，但很难有人来这里，几年才陆陆续续出现了十几个人，一直坐着也没意思，前台妹子当然应允下来。

过了十几分钟“秦哥”端了一个水壶回来了，从储物架翻出一摞纸杯，抽出一个放在折叠桌上，倒了半杯温水。

前台妹子坐在床尾百无聊赖地托腮发愣，小青年搬了个塑料凳子掏出一个小游戏机开始玩俄罗斯方块，“秦哥”在本就不大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怎么还没醒？”“秦哥”凑到床边，想看看张佳乐是不是出现什么特殊状况了——毕竟刚才是脑门儿朝地摔倒的。他靠近平躺的张佳乐，刚想查看一下他额头的摔伤情况，就看到了一双充满迷惑的琥珀色眼眸。

“啊——”这回换张佳乐吓得大叫。

张佳乐一睁开眼，就看见一个端着纸杯对自己的头部伸出手的中年大汉和两张年轻的面孔。他一下子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在哪。打着网吧旗号的黑色产业？传说中的张家企业原来是……此时的张佳乐只后悔离家之前没有写好遗嘱也没有打理好工作的事儿。

“秦哥”倒也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半天没人说一句话。四个人在沉默中思考着措辞。

前台妹子终于第一个开口。

“……哟，你醒啦。”

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