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证明,我的预感是对的。
许子离的手串不见了。
若说是一般的手串便也就罢了,齐王室也不至于小气到这种地步,可问题就是,那不是一般的手串,那是齐王室代代相传的手串,是王室的重要象征。
可以说有了这手串,就有了这齐王室的王权。
想来,一定是在那小树林里掉下了,也就是我昨天听见的那一声不合时宜的坠响。
许子离没有来和我说这件事,估计是不想让我为此担心。但这毕竟是因我而起,我也应该帮他把手串找回来。
我没告诉瑶儿,也没告诉任何人,就一个人偷偷溜出了营帐,凭着仅剩的印象回到那片树林。
这白日里雾气氤氲,郁郁葱葱的树林,一到了晚上,却是阴森非常,令人禁不住起了一身冷汗。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举着一盏小小的萤灯,发出的光微乎其微,摇摇欲坠。
借着这微弱的光,我在白日里策马的那条道上仔细的寻找,我看到疏密有致的马蹄印,还有几支散落的锦鸡羽。
我沿着这条道找,果不其然,不出五十里,便在一块大青石旁找到了那串手串,我看见它时,它正委屈的在杂草间熠熠生辉,倒是十分夺目扎眼。
幸而先前祭天大典时我对齐王的手串印象颇深,不然就是看见了都不明所以。
我从地上拾起手串,一回头,却突然不认得路了。
我的记性平素便不大好,许是乱贼那一剑的后遗症,无法,我只好弯腰去寻地上的马蹄印。
可惜这些马蹄印被我走来时的脚印踩得支离破碎,已经是看不清楚了。
这下好了,回也是回不去了,我便就势坐在那块大青石上,抬头看着天边的一轮明月,皎洁当空,美中不足的是,今日不是十五十六,月亮一点不圆满,好似尖尖细细的眉梢,映着繁星点点的黑夜,也是格外好看的。
我心头涌上一种熟悉感,好像曾几何时,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坐在凉如水的阶石上,自在,可是好寂寞。
没有人在我身边,没有人陪我,除了这一轮阴晴圆缺自在变化的婵月,亘古不变的陪在我身边。
闭上眼,有一个单薄的身影在宫殿的台阶上一个人独坐,没有池子,没有亮光,感受着夜的凄凉和宫廷的萧瑟,一边哭泣,一边抱住自己。
古有诗人说“天阶夜色凉如水”,可好歹也有“坐看牵牛织女星”。不像我这般,只能一个人“轻罗小扇扑流萤”。
想着想着,突然发现眼前出现了火光,在黑色的树林之间,明明灭灭,隐隐约约,我看的很不真切,甚至感觉有几分陆离之色,但我听见了,我听见了许子离的声音。
他的声音难掩急切,他在唤我。
这一声声的叫唤,倒让我泪水上涌,模糊了我的眼界,温热的泪顺着我的脸颊两侧滑落下来。
我看见有光,透过泪水的清澈,照进黑暗。
我听见有人,不远万里不辞辛劳,穿过丛林,走到我的身边。
我低着头,用手拭着脸上的泪,纵使不抬头,我也知道那个来到我身边的人是谁。
“温琬。”他的声音落在我头顶,我抬头,看见他急切的眼神,我心头一热,将那手串递到他手里,又用力拭去脸上剩余的泪。
我努力起身,笑着道,“我没事,你...”
我的话没说完,突然便被他拉入怀中,我的头靠在他的肩上,周围全都是他的气息。
他抱得很紧,让我根本无法动弹。
“许子离,我,我只是帮你去找手串了。”我有些不舒服,动了一下身子,试图挣脱。
“什么手串不手串,我不在乎。”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让我为之心颤的力量。
“温琬,”他突然很正经的叫我,“以后不要为了这些事情孤身涉险,为了什么事都不可以。”
“许子离,”我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冲动,这是个好机会,是一个把我最近一直想说的那句话说出来的好机会,“你怎么这么关心我?你该不会是...”
“是,”我的话还没说完,他便斩钉截铁地承认了,让我有些怀疑他到底知不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
我刚开口想多问一句,他又说,“温琬,我就是喜欢你。”
我从未想过,我反复斟酌,始终犹豫的几句话,竟如此轻松就被他说出来了。
那一瞬间,我听见我自己的心跳声犹如春日花开,刹那间,春花绽开,遍野浪漫。
我看见远方青山连绵,天明湛湛;我听见骢马嘶鸣,群鸟磔磔;我感受心跳如雷,万籁俱寂。
天边的太阳,灿烂千里,染红了一片天空的角落,染红了我的每一寸皮肤,染红了我的每一声心跳,染红了我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