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我被许珵然那一句话吓得起身就跑,在隔壁北苑躲了好几天才敢回去。
我当时真的被震惊到了,我本来真的以为我们两个就是兄弟的。
其实回忆我跟他的初见,是和亲当日,在走上宣正殿那比山还高的阶梯的时候,我一个走神绊了一跤,正好他在我身侧扶住了我,盖头掉落,我抬头看到他的第一眼,我承认我是有点被惊艳到了的。
可就算是这样,也还远远不到喜欢的地步。
我生性自由,很难想象真正喜欢上一个人,一颗心完完全全都只绑在一个人身上会有多煎熬,许珵然如今这样突如其来的告白,倒叫我不知所措。
我在北苑平复了好几日,北苑里住的是许珵然名义上的侧妃夏盈盈,说来也算缘分,我的姑姑是宣正皇后,是前任的太子妃,我是现任的太子妃,她的姑姑是前任的太子侧妃,她是现任的太子侧妃。
不过我和她关系倒是不错,我知道她完全是因为夏家没落,她的父亲夏京崇为求官位才将她塞进这东宫来的,她本来有过一个相好的在宫外,也算是因为被塞进宫断了姻缘。
夏盈盈安慰了我好几天,劝我说,早晚都是要面对的。
所以,我还是站到了怀诏殿门口。
我在门外犹豫,刚做好心理准备要推开门,门却突然开了,许珵然站在里面,没说话,一副了然的表情。
“许珵然,我......”我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想来找我道歉?”他歪了歪头问道。
我深吸一口气,刚想把在心里重复了千千万万遍的道歉和拒绝说出口,许珵然突然又开口道,“如果你来只是为了拒绝我的,那你可以放宽心。”
他说着,突然有点不自然的别开头,“我本来,如果不是昨天那样,没打算这么快说出口的,我喜欢你只是我的事......”
他说着又回转过头来看着我道,“我知道你和别人都不一样,你生性自由,我不愿意去拘束你,也不想去改变你,我本来也有自信,我们还有那么久一起的时光,你会慢慢觉得厌倦,慢慢回到我身边,慢慢明白我的心意的。”
“可是我好像,确实高估了我自己.....”
我呆呆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不过没关系,你还是做你自己就好,我会,我会永远在这里等你回来。”他说着递过来一块令牌。
我接过那块令牌,是出宫门的通行符。
“我会等到你,也喜欢上我的那一天。”他说。
那天那一瞬间,我承认我的心里很乱,我那时候的脑子里空白的可怕,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幸好后来,许珵然确实如他那天所说,他还是和之前一样陪在我身边,陪我钓鱼鱼,陪我摘果子,陪我爬树,偶尔也陪我喝喝小酒。
他从来没再提过喜欢的事,但我不知不觉间,竟然真的不再怎么去灵粹馆了。
我从前从来没有以爱人的角度也从来没敢以爱人的角度去对待他,直到知道他的心意,我从这个角度出发,才发现,原来心动是有迹可循的。
直到那天夏盈盈来找我,说她准备同她那个老相好私奔了,希望我能帮她一把,送她出宫。
她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我当然要帮她。我本来想得很简单,我去把这件事告诉许珵然,让他出面放夏盈盈出宫,还可以顺便送她一些嫁妆。
但夏盈盈严正否决了我的提议,还说这件事必须瞒着许珵然。
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我和夏盈盈站在南苑最西边的墙头下,看着屋檐犯难。
“温楚,”夏盈盈眨了眨眼,可怜的看着我,“就这最后一步了,你就帮帮我吧。”
我叹了一口气道,“行,我算是豁出去了,不过能帮到你们也就算了,你出去了之后,也记得回来看看我啊。”
我说着走过去,蹲下身让夏盈盈踩上我的肩膀,感受到肩上的重量,我一手扶着墙,一手托着夏盈盈缓缓站起身来。
“够得到吗?”我问。
“还差一点,再高一点就好!”夏盈盈在上面喊道。
我又用了点力气往上托了一点,感觉到肩上的重量变轻,我知道夏盈盈应该够到了屋檐。
“够到了吧,出去之后可别忘了我!”我后退几步,抬头看向屋檐上,夏盈盈已经翻过了屋檐,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一般突然停住了动作。
“怎么了?”我还有点不明所以。
“温楚,那个,”夏盈盈笑了笑,“对不起了!”说着她一个翻身就不见了身影。
我是一点摸不着头脑,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
直到我一个转身,看见身后的许珵然。
他站在那里,半张脸掩映在树荫里,静静地看着我道,“解释吧。”
该死的夏盈盈!我心里暗骂,面上强装出一副笑脸道,“就,就是,夏盈盈,都是她!说什么她那个老相好回来了,她要去追求真爱什么的......”
我说着声音渐渐小下去,低了头没敢再去看许珵然。
“所以你就这样把我的侧妃放走了?”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一下也让我有点慌。
“你别生气,是我错了,”我连忙道,“我也就是好心嘛。”
许珵然沉默着,没说话,就在那里静静看着我,也不走近,好像是生气了的样子。
我深吸一口气,下了点决心道,“好了嘛,夏盈盈又不喜欢你,放她出去她才过的幸福,你要是这么小气,我刚刚想好要答应你的话都要准备收回了。”
我的话说得委婉,算是绕了好几个圈,可是许珵然却是立马就听懂了,他脸上的笑像是终于忍不住了,几步走上前来,拉住我的双手道,“想好了?”
我有点诧异他一点都不惊喜,但还是点了点头,毕竟这是我很早就想告诉他的话了。
“看来夏盈盈是挺了解你的。”他笑着,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
“等会儿,什么意思?”我把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回来,抬头用质问的眼神看向许珵然。
“夏盈盈在找你之前就来找过我了,是她说让我装作生气的样子,说会有惊喜。”许珵然嘴角带着笑意道。
原来都是夏盈盈!下次见她我可一定要好好“报复”!
不过现在,我回过神看向许珵然,我要先好好适应一下做个真正的“太子妃”。
《齐书·承和纪》载:齐承和元年,承和帝许珵然继位,原东宫太子妃温氏获封明熹皇后。承和三年四月,嫡长子诞,由宣昭帝赐名槐序,封太子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