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火锅店出来,我们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散步,谁也没有提回家。
外面真的热闹,也真的好冷,我们两个一前一后,像普通的,正在闹别扭的小情侣一样。
地上的雪堆,被路灯照得一闪一闪的,好像天上飘落下来的星星。
我双手插在口袋里,若无其事的走在前面,突然感觉脖子上的围巾被拽了一下,我不住的往后倒,背靠在他的肩膀,载进他的怀里。
“你能不能别走那么快。”他说道。
“你想勒死我是不是?”我还嘴道,又整了整围巾。
若是以前,这个距离会让我排斥,也会让我脸红心跳。现在不会了,或者说习惯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和他距离,被我规划为安全距离。
一前一后变成了一排并走。
“围巾暖和吗?”他问道。
“暖和。”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他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我的手顿了一下,随后淡定的回答说:“一个很好的人。”这是实话,至少在我心里是。
他低头,凑近我,轻声问道:“真的吗?”
我知道他怀疑我这句话属实性,因为我一直低着头。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他很满意这个答案。
我抬起头,坦然的望着他,说:“真的。”
可能是我太过坦然,让他不知所措的望向别处。
“你就没觉得我是一个不学无术,很差劲的人吗?”他冷冷的说。
我推断错了,他不喜欢刚才那个回答,他觉得那是假的。
“刚开始确实是那样觉得,相处久了,发现你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如释重负的一笑,“我就知道,以前没白疼你。”
我拍掉他的手,骂道:“滚!”
“我知道爷爷的良苦用心。”
没想到他今天那么早接我是来跟我谈心的,知道也没用,我不能帮他排忧解难,他愿意说,我就愿意听,我可以做他的书洞。
他继续说道:“他不求我上进,不求我回报,只求我平安喜乐。所以我学习成绩一直不好,他也没管过我。我没有在学校里捣乱,从我父母去世那一年,我就知道,我只剩下爷爷,这一个亲人了,我要让他放心才行。”
“我们一块相处了十几年,他想什么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不要求我学什么手艺,包括他做蛋糕的手艺。他不是老古板,相反他想的很开,从来不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他最想干的,就是把那个蛋糕店给我,那是他唯一值钱的东西。”
“我有时候真想不明白,他不用给我留什么资产,我也不用为生活艰苦奋斗,父母给我留下的,就够我潇洒一辈子了。因为这件事,我跟他赌了好几次气,一赌气,我就走。一走没有十天半个月,我是不会回来的。”
“他已经年过古稀,把蛋糕店卖了,去哪儿不行,摆脱我这个累赘。他应该过自己想要的老年生活,而不是因为我,被困在这个小地方。”
我们边说边走,走了很久,我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哪里,可我不害怕,只要有他在,哪里都安全。
“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执意如此,我又拗不过他,只好向他妥协。”他叹着气。
他说了这么多,我一直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当一个聆听者。我不想安慰他,因为没有什么可安慰的。
“我本是不想留下来的,可是……”他没有把话说完,转头看向我,笑了起来。指着前方,问道:“想去那个公园看看吗?”
我们一直走,路边的雪松,堆满了白雪,一层叠着一层,好像圣诞树,漂亮极了。要是再挂上一排排彩灯,想想就觉得好看。
现在已经夜里十一点了,公园里好像就我们俩人。路灯亮起暖黄色的灯光,浪漫又舒服。一般这个时间点,我应该在被窝里躺着的。
但是,有这般美景,有这般的人在身边,就算被困在这里,好像也是值得的。
最后我们在一个小湖边停了下来,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
湖面透澈如镜,竟泛不起一丝波纹。
他开口说:“我知道你昨天,听见了。”
“什么?”我装傻,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一开口我就知道。我一直耿耿于怀,我不想就那么算了,又想就那么算了。
为了掩饰,我还伸了个懒腰,故作轻松。
“我对你说的那句话,”他抬手把我举在半空中的手,压了下来。“你不用回应我。”
“我会一直喜欢你,喜欢到,我感觉不到,你喜欢我为止。”他看着我,眼睛里好像有星星,我真的好想溺死在那里面啊!
“我知道你喜欢我。”
我笑了笑,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仰起头,凝望着那璀璨星空,“你看见那满天繁星了吗?”他指着夜空,对我说:“总会有两颗星星,是互相吸引的,夏尘,说不定,你就是吸引我的那颗星星。”
“你喜欢上我的那一刻,我可能就喜欢上你了。”不知何时,他看向我的时候,眼里总是有化不完的情意。
“可能没人告诉你,你是我第一个那么喜欢的人,所以,你不用给我回应,夏尘那能不能把我规划到你的未来里。”他的眼神很真挚,可我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站了起来,站在我的面前,瘦瘦高高的,真像个电线杆子。
我从平视变成了仰视,寒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吹乱了我的心,却始终没有吹乱他脸上的神情。
他向我伸出手,那只手修长、宽大,正好能包裹住我的手。碰到他手心的那一刻,我的指尖都在颤抖。
他把我拥入怀中,凛冽的风声夹杂着他的低吟声在我耳边环绕。
“夏尘,11月28日,初雪,我告诉你,我爱你。”
“11月29日,晴,一切安好,夏尘,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