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匆匆跑过疏林,刮掉了苍葱树木的几片叶子。
她迫切地要回去了,一夜未归,家里人一定担心坏了,虽然平时她也总一个人乱跑,但从来没有失踪过……
无忧站在低矮的山坡上,望向远处幽幽烟云里的山庄,是那样的平静安宁,仅仅是置身其中,就已经感到无比幸福,无忧一个半大孩子,却也感到了眼眶温热,仅一夜未归,却已有了久别重逢之感,吸了吸鼻子,向令她感到幸福的山庄跑去,她欢快地奔跑,像刚学会飞翔的鸟儿那般自由。
无忧的家人和一些壮力的邻居也都一大早准备上山寻找无忧,手里拎着铁锹铁斧之类的家伙事儿,没成想,还没有走出山庄,无忧竟然自己跑了回来,远远地,跳着笑着,倒真是像极了那山中福泽萦绕的精灵。
大家都是一个愣怔,进而手里的家伙事儿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将无忧团团围住,娘哭嚎不止,嘴里不停说着苍天有眼。
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只是舒缓了紧皱的眉,厚茧的大手掌揉揉她的头,用深沉低哑的声音说:“没事就好。”一起来的几个邻居男人也都跟着松了一口气,说了一些关心孩子的话。
无忧实在是愧疚万分,羞红了脸,低头歉疚地说:“爹,娘,我不该乱跑,是我有错。”
叔父也放下了悬着的心,怕无忧再挨骂,连忙打圆场,将此事混了过去。
回来后,爹带无忧去见了神婆,山鸡野兔、鲤鱼泥鳅、蔬菜瓜果统统献出,神婆概不接受,她只要无忧的一滴血,割破手指,鲜红的一滴,莹润如血色宝石,滴入中药碗,为神婆的儿子做药引……
虽然感到奇怪,但是后来并没有其他事情发生,渐渐大家也就淡忘了,只听说神婆将药灌入她虚弱的儿子口中,竟当真有了起色,脸色不再那样苍白,反而渐渐泛出了红润,村庄里都传无忧是个喜庆的孩子,过去的恶言恶语少了一些。
娘受了这样的惊吓后昏昏沉沉睡了小半天才缓过来。
烈日当空,无忧正在接受堂哥常远山和姐姐云舒的审问。
无忧挺直了腰板,双手放在大腿上,等待二人的审问。
常远山首当其冲,“说,你为什么不跟紧叔母和云舒,你跑进北山干什么,你可真是能耐啊,啊?”常远山语气严厉,配着凶恶的表情,吓得无忧一个激灵。
无忧打了个寒颤,畏畏缩缩地说:“北山那边蘑菇很大啊……我想多采一点来给你们吃嘛……不要生我的气啦堂哥……”
云舒气的脸通红,“那你的蘑菇呢?你采的蘑菇呢?你连篮子也没拿回来!”
气氛在三人之间凝固,停顿片刻,无忧才弱弱地说:“我遇到野猪了,那么吓人的牙,它的毛都要立起来了,像这样,哇呜……然后篮子就弄丢了……呗……嘿嘿……别……别生气啦……”
“好了,不要再闹了,无忧,以后你别再自己一个人乱跑了,平日里多和村庄的孩子们呆在一起,最近……也不要随我们上山了。”
爹说话总是这样简短意赅,说罢就转身要回屋里去娘醒了没有。
“爹,你不想知道我昨晚是怎么过的吗?”
爹听后顿了一下,微微回头,“无忧,爹昨天找你耽误了很多活,你没事就好,爹还有很多事要做。”说完便进屋里去了。
无忧听了之后,仅仅是呆呆的站在原地,盯着爹逐渐走远的背影。
有时候,无忧觉得家人真的非常非常爱自己,但是,有时她又觉得某些情绪会被忽略,在心里缓慢滋长,却又难以言表,无忧年纪小,又没读过多少书,她不知道该把这种感觉叫做什么。
没办法,爹无论再怎样,骨子里也是个重视男孩的封建大家长。
堂哥见状,揉了揉她的头,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虽然是虚惊一场,但是至少一段时间内,无忧都不能再见到江影了,那个温润如玉、孤独的人……
安静详和的午后,无忧漫无目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摘一把嫩草喂喂堂哥带回来的小白兔崽,之后就没什么事干了……
家里只剩自己,爹和叔父是屠户,一如既往和娘去山下卖肉。
堂哥去私塾念书,自她丢了一次后,也愿意留出一点时间陪她玩,但更多时候还是单方面欺负她,无忧简直懒得理。
姐姐和其他姑娘呆在凉亭里,有时闲来无事,一呆可以呆上半天,一起聊聊天或是什么,无忧觉得都无聊极了,算了吧,她们觉得有意思就行呗,反正自己又不参与。
以往也是这样过得,只是,见过那明亮的月光后,就不甘于回归平淡孤寂了。
无忧小声哼着歌,蹦蹦跶跶地跑出院子,跑向那旷远的田野,踏上低矮的土丘,任凭阳光灼目,忽的一股大风吹得头发凌乱不堪,她呆呆着看着随风飘零的蒲公英和落叶漫天飞舞,带着无忧的思绪飞向更加广袤辽阔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