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忆录冀豫“阿冀，能听到吗?”“当你听到我的声音时，我已经离开了。”“抱歉，我失约了。还没有陪你看遍祖国的大好河山。我想在最后的时候自私一次，原谅我，好吗?”“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在孤儿院的那段时光，我觉得，那是我最快乐的日子了。”“阿冀，遇到你，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荣幸。”“童年时的那个盛夏，你捉住了一只蝉，对我说，‘阿豫，你看，我捉住夏天的声音了’。”“你当时傻傻的，好可爱。”“可惜，我不能陪你一直走下去。我好想再看你捉住一只蝉，再次对我说‘我捉住夏天的声音了’..”“可惜，我不能了。”“你说过，要赚钱养我的，你做到了。可是，我没有给你一个温馨甜蜜的家。别怪我，好不好?”“我想再跟你一起去那家馄饨店吃一碗热喷喷的馄饨……”“.....'“我在想，我好不容易才拥有了你，为什么这么快，我就要走了呢?”“阿冀，忘了我吧，去寻找另一个真正爱你的人。你还有大好的时光呢，你还会实现自己的梦想呢!”“阿冀，不管你以后是否忘了我，但......我爱你，一直爱你….”录音后半部分的声音逐渐变得虚弱。…...“豫。你骗了我。”1.朦胧的日光洒在树荫下，再次睁开眼睛，冀回到了儿时的那个盛夏。“阿豫，你看，我捉住夏天的声音了!”冀高兴的转头，对着身后的豫激动的喊道，“我们在以后的每个季节，是不是都能听到夏天的声音了啊?”豫淡淡的笑着，快步走上前打趣着冀：“你怎么还是一副小孩子模样哇?院长阿姨说，我们现在都是大孩子了!”冀不理解他人口中的“大孩子”是什么意思。但是，在豫的话语里，她认为，“大孩子”就是自己能担当的起责任，能照顾好自己...“那我以后赚钱养你，让你永远都当一个快快乐乐的小孩子，可以嘛?”孩童的承诺许在了天边的云朵。“好啊好啊!”豫的眸子里闪烁着星辰大海，“既然你都说以后会赚钱养我了，那我以后尽心尽力，给你一个温馨甜蜜的家，怎么样?”“那可说好啦!我赚钱养你，你勤俭持家!”“谁骗人谁是小狗!”迎着傍晚的余晖，两个半大的孩子蹦蹦跳跳的回到了孤儿院。2.“我要考上一个好的高中，这样才能更好的养你。”因为学习成绩优异，冀豫进了县城最好的中学。那是初一军训后的第一个星期。晚上睡觉时，冀悄咪咪的凑到豫的耳朵边，说：“你想和我一起去市一高吗?”豫眨了眨眼，“你去哪，我就去哪。”“豫。”冀认真的看着豫，“我要去市一高，我要爬得更高，我要让你以后无忧无虑的生活着!”“我也要站得更高。”豫说，“我要和你一起欣赏着这世间的繁华，一同品味着这人间烟火。”“好。我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起。”3.初三的晚自习总是要熬到快十点。冀的胃不大好，每每一到九点多的时候胃就会疼。“让你经常不吃饭。”豫气冲冲的从抽屉兜里掏出一包吐司面包。一边偷瞄着讲台上喋喋不休的数学老师，一边轻手轻脚的撕开包装袋。豫掰下一块，递到冀手里，“你先吃着，我给你看着老师。”“OK。”冀的脑袋往下低了些，直接一嘴塞下。“你这一嘴真不小啊。”豫无奈，“别吃噎着了，慢点吃，有我在呢，她发现不了的。”“有你真好啊。”冀发自内心的感叹道。豫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现在知道我好啦?我以前一直都很好的好吧?”“是是是，阿豫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冀，豫，你们两个唧唧歪歪的说什么呢?”原本正在评讲练习册的数学老师突然点了她们两个的名字。冀和豫都被吓得一激灵。数学老师脾气不大好，现在看见她们两个不乖乖主动承认错误，还在那发愣，更是火上浇油，指着她们两个说教：“现在都初三了，上课不认真听，怎么能考上一个好的高中?怎么能有一个好的前途?”“去后面站着吧!”豫拿起练习册，将面包夹在书页里，给冀使了个眼色。冀秒懂，顺从的拿着东西站到后面的墙角去了。冀秒懂，顺从的拿着东西站到后面的墙角去了。豫站在冀的旁边，又掰下一块面包，借着看不清黑板的由头往冀那边凑过去。那双白皙的手里的面包看着甚是诱人，冀用书本挡住脸，一口吃进嘴里。晚自习放学后，豫将面包袋扔进了垃圾箱，颇有些生气的看着冀，“你今天晚上是真的厉害啊!在数学老师的课上，还是在被罚站的情况下，愣是让我把那一大袋子的面包都喂到你嘴里了。”冀嬉皮笑脸的，“这不是没被发现吗。别生气啦，明天请你吃饭。”“这还差不多。”豫看了看前方被路灯照亮的路面，将手里的书本握成卷，“走吧，赶紧回寝室了，回晚了寝室长又要逼逼赖赖了。”“走走走。”4.后来，果然不出所料，她们两个以同样的分数考进了市一高。高一刚开学就要面对九门学科的压力，这使得班级里的大部分学生都感到心累。豫就是其中一个。她的文科成绩非常拔尖，在全年级都可以排进前三的那种，但是理科却是一言难尽。用她之前的话来说：“理科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学不进去。”冀常常是好言相劝：“好了好了，咱们再坚持坚持，马上就能熬出头了。大不了到时你选文科啊。”“可是选文的话，就业困难啊。”豫愁眉苦脸。冀有些好笑的摸了摸豫的头发，“记得咱们小时候立下的约定吗?我说过了，我会养你的。你只负责开开心心的就好。”“你要相信我有这个能力。”“那我也不能吃干饭啊。”“但是我乐意啊!”“就知道你最好了!”豫靠在冀的肩头，看着窗户外面的蓝天白云。5.高二下学期，临近高考，高三的学生们在教学楼里狂撒书本试卷。整栋教学楼被白色覆盖。这是一场特殊的“雪”。高三的学生都在狂欢，都在期待着未来。下课时，两道身影在下面疯狂的捡拾着各种试卷的答案。“豫，你去捡那边的!”“知道了!”“冀，快点过来帮忙!”“来了来了!”所以说啊，她们两个能玩到一起是有原因的。中午吃饭时，冀还在惋惜着：“可惜了，还有一部分答案没有捡到。”“得了吧，咱俩能捡到就不错了。”“你中午吃什么啊?”冀问，“或者是去小卖部买东西吃?”“你的胃是不想要了吗?”豫拉起冀的手腕，“你胃本来就不好，再饿着不得直接在课堂上晕了啊?你得为自己着想。那可是你的身体，你自己不珍惜，谁珍惜?”“这不是有你呢么.....…”冀小声嘀咕着。豫扭头瞪了冀一眼，“我又不能全天二十四小时在你身边督促你按时吃饭，总会有那么一会我们是要分开的。”冀闷闷的“噢”了一声。总感觉豫像是个老妈子一样啰啰嗦嗦的。虽然有时候比较无用，但是听着还挺暖心的。6.“冀，高三了。”九月份的开学季，豫抱着一大堆书本，立在冀的书桌前，静静地看着她。“嗯，高三了。”冀抬头，那双潋滟的眼睛里像盈着三月的春水，“我们一起加油，考到北京去吧!”“好。”豫顺手拉开冀前桌的椅子坐下，“到时候，我们一起兼职赚学费的钱。”“大学毕业后，我想开一家早餐店。”冀拖着腮，“我胃不好，不吃饭会胃疼。我想让更多人在腮，“我胃不好，不吃饭会胃疼。我想让更多人在早上能吃到一顿热和的饭。”“那我给你打工。”豫笑嘻嘻的，“记得给我发工资啊!可不能拖欠的。”“肯定的。”高三一年的时间过得跟半年似的，寒假一过，再来到学校，就要备战高考了。“拼搏百天……”每次进班都要宣誓一番，学生们的眼神坚定的像是要入党。7.高考前的一个晚上，晚自习下课后，一大群学生围在楼道边，挥洒着青春最后的热血。文科班和理科班离得很近。豫在扔书时，余光恰好看到了冀半边笑着的脸。是默契?或许是心灵感应吧?冀转头，目光与豫对视。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此刻，她们终于明白了上届的学生为什么会那么激动了。面对未知的未来，少年人都是怀揣着美好的憧憬的。封印在内心深处向往自由的灵魂，终于在现在得到了解放。8.高考后的那个下午，冀和豫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同时，她们也疯狂的玩了一个下午。暑假，她们两个作伴去了北京玩耍。十八岁的岁数，是最美好的年级，也是最热烈的年级。....…出成绩的前一天，她们两个熬到了半夜。“豫?豫!”冀兴奋的大喊，“我的成绩够去北京!”“我也是!”豫激动的把电脑放到冀的眼前，“看!我们两个能去同一所大学了!”“我们这么久的努力没有白费。”9.9.大学期间，二人品学兼优，得到了奖学金。她们一边学习一边兼职，是其他人眼里的好学生。渐渐地，冀发现自己对豫的情感不再是以前那样纯粹的友情了，而是一种非常朦胧，让人捉摸不透的情感。冀明白这种情感是什么。但是她不敢告诉豫。毕竟，被一个同性别的人喜欢，怎么想都有些怪。和冀玩了十几年，豫当然能看得出来冀对自己的情感。—在学校宿舍后面的小公园里，冀独自一人坐在草坪上看书。“哟?这么刻苦啊?”豫慢悠悠的从一侧走过来。“嗯。”冀不敢看豫。眼见她没有一点要表明心意的样子，豫急了，非常直接的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冀明显愣了一下，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豫。“你觉得，一个和你从小玩到大的人怎么不可能看出你的心思呢?”豫问。“是，我的确喜欢你。”冀说，“你不觉得，被一个同性的人喜欢，很奇怪吗?”“不觉得。我认为，只要彼此相爱，那她们就能在一起。爱情是不分性别的。”“那么，”豫话锋一转，“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冀罕见的红了脸蛋，“当然愿意。”豫笑了笑。10.那是她们在一起的第五年。冀没能如愿开家早餐店，而是去当了一名医生。“担起救死扶伤的责任，是一名医生最基本的素养。”在冀每天早出晚归的时间里，豫在家里学习做饭，忙着打扫卫生，收拾房间。二人一个主外，一个主内，日子过得幸福快乐。那是难得的一个周末，冀带着豫去海边散步。傍晚的夕阳美如画，天边的晚霞是天空的衣裳，暗红色的太阳渐渐下沉到海底，海鸥飞过头顶，映出一副精美的画卷。“我希望以后都能和你看见这么漂亮的景色。”“景色的确很美，”冀看向身边的豫，“但是你是景色里的独一无二。”11.—一好景不长。27岁那年，豫患上了胃癌。由于检查的太晚，现在已经是晚期了，基本上是没救了。冀看到检查结果时，沉默了半晌，她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坐到了凌晨。“阿冀。”豫小心翼翼地从卧室里走出来，“你还好吗?”“豫。”冀一般不哭，但是听到那句‘你还好吗，时，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为什么呢?你和我生活了那么多天，我居然没有发现..…”“我是一名医生.....”豫抱住冀，“没事，别哭。我现在还在呢，别说这么伤心的话。”“可是，可是......”冀在崩溃边缘徘徊，“我怕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听到这，豫也沉默了。生离死别是正常的现象，只是她死的不是时候。生离死别是正常的现象，只是她死的不是时候。豫陪着冀坐到了凌晨四点。“吃东西吗。”话语是在问豫，语气是在肯定。“吃。”豫站起身，“我先去那家老店吃馄饨。”冀点点头，“走吧。”她牵起豫有些冰凉的手。—一老街的馄饨店人数不多，冀豫经常来这里吃饭。久而久之也跟老板娘混熟了。“来啦?”老板娘熟练的将两碗冒着热气的馄饨送到餐桌前。冀：“嗯，辛苦了。”豫：“谢谢。”“哪里哪里，做生意的哪有不辛苦的，大家都是为了生活。”老板娘摆手笑道，“我们都是老熟人啦，说什么谢谢。”热喷喷的馄饨温暖着胃，蔓延到全身。12.豫最近吃不下饭。吃什么吐什么。“阿豫，吃点，好吗?”冀端着碗馄饨，坐在病床边。豫摇摇头，声音沙哑：“我吃不下，也不想吃。”话音刚落，她转过头去，不再看冀。真的不想看到她吗?“你出去吧。”这是......在赶她走吗?“好。”冀把手中的馄饨放到桌子上，“想吃的话，喊我一声，我就在外面。”“嗯。”直到推门的声音落下，豫才看向外面。冀，我不敢耽误你。你还有大好的前程，我一个将死之人怎能与你在一起?等我死了，就把我忘了吧。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忽然冀从书桌上惊醒。刚才的一切，都是大梦一场。豫早就死了——死在了冰冷的手术室里。13.冀缓慢的站起来，向那家馄饨店走去。正午的阳光很好，蝉鸣声永无休止。冀捉住了一只蝉，转头，对空无一人的身后说“阿豫，你看，我捉住夏天的声音了。”童年时射出的那枚子弹，正中眉心。老板娘抬眸看了眼孤零零的冀，“又是一个人啊。”冀点点头，“还是两碗馄饨。”她独自一人的坐在那，默默的吃完了两碗馄饨